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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晨光,毫无遮挡地倾泻在琅琊新港初具规模的防波堤上。海风猎猎,吹动着码头工地林立的旌旗,也吹散了海面上淡淡的晨雾,露出远方无垠的、深蓝色绸缎般的海面。空气中混合着海腥、新伐木材的清香,以及“磐石粉”灰浆特有的湿润气息。

扶苏站在刚刚用水泥和巨石砌成的高耸了望台上,凭栏远眺。他的身后,是少府、将作少府的主要官员,新任命的琅琊港监,以及数十名经过严格筛选、即将随第二支远洋船队出发的核心人员——船长、舵工、水手长、天工苑派遣的匠师、太医署的精干医官,还有几位眼神中充满探索欲的农师和博物学者。

脚下,港口建设的繁忙景象尽收眼底。比“逐波号”庞大近倍的新式宝船,已有三艘的龙骨铺设完毕,巨大的肋骨如同巨兽的骨架,在船坞中延伸;另外两艘更接近完工,工匠们正在安装加固的船板和那高耸的、符合扶苏提出的“纵帆”与“横帆”结合理念的复杂桅杆系统。码头区,仓库、营房、修理作坊、甚至一个小型的、用于研究海产与海水的“海事院”都在同步兴建。整个港口,如同一只正在蜕壳新生的巨螯,向着海洋探出它日益坚实的臂膀。

港监上前,恭敬地汇报着工程进度与船队筹备情况。扶苏仔细听着,偶尔问及关键细节,如新船的抗风浪设计、淡水储备方案、与“逐波号”联络的讯号约定、以及针对可能遭遇的海外土着的交往预案。

听完汇报,扶苏转向那些即将远行的人们。他们的面孔被海风和未来的不确定性刻上了坚毅的线条,眼中闪烁着激动、忐忑与渴望。

“诸位,”扶苏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海风与远处的工噪,传入每个人耳中,“你们脚下所立之地,将不仅是一座港口。它将是我大秦望向深蓝的眼睛,伸向远洋的臂膀,连接未知世界的桥梁!”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脸:“‘逐波号’的先贤们,已用勇气与智慧,为我们劈开了第一道波涛,带回了希望的种子,证明了海外并非虚幻。而你们,即将踏上的旅程,意义更为重大!”

他指向港口中那几艘巨舰:“你们所乘之船,更大,更坚,装备更全。你们所负之使命,亦更重!不仅要继续寻找能活人命、饱人腹的良种珍药,更要为我大秦绘制详实海图,记录异域风物,勘察可泊可居之地,与远邦建立联系!”

他的声音逐渐高昂,带着一种能点燃热血的感染力:“有人言,远航耗费巨大,风险莫测,徒劳无功。然,孤今日在此告诉尔等,也告诉天下人——海洋,乃未来之疆域!海外之资源、之知识、之土地,乃我大秦子孙万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之宝藏!今日之投入,是为明日之强盛;今日之冒险,是为后世之安宁!”

“你们带去的,不仅是大秦的货物与问候,更是文明与秩序之光!你们带回的,亦不仅是奇珍异宝,更是我大秦未来强盛的基石!帝国将以你们为荣,史册将为你们留名!”

人群中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激动喘息,许多水手和学者紧紧握住了拳头,眼中燃起熊熊火焰。

“然,孤亦深知前路艰险。”扶苏语气转为沉肃,“风浪、疾病、未知的敌人、莫测的海域……每一项都可能夺人性命,断送航程。故,帝国将为你们提供力所能及的最好装备与补给。天工苑特制了更精准的司南与星盘,改进了帆索与锚具;太医署准备了最新的防病药剂与急救方案。尔等自身,亦需精诚团结,恪尽职守,临危不惧,以智慧与勇气克服万难!”

他最后环视全场,一字一句道:“帝国等待你们的好消息,父皇……与天下百姓,亦翘首以盼。望诸位,扬我国威,不负重托,平安去,满载归!”

“扬我国威,不负重托!平安去,满载归!”港口上下,所有将士、工匠、水手,乃至官员,齐声高呼,声浪如潮,直冲云霄,仿佛连海涛都为之暂歇。

演讲结束,扶苏并未立即离开。他走下了望台,来到船坞旁,亲手抚摸那冰冷的、尚未安装船板的巨舰龙骨,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即将破浪远行的力量。他又与几位老船工交谈,询问他们对新船设计的看法,听取他们来自大海的经验。

随后,他召见了新任的港监及负责船队贸易事务的少府属官。

“船队远航,耗费确实巨大。”扶苏开门见山,“然,不能只出不进。除寻找作物药材外,船队亦需留意海外可有我大秦所需之特殊物产,如优质木材、奇特矿产、珍贵香料,乃至……人力。”他顿了顿,“可尝试与友善之土着进行公平贸易,以我之丝绸、瓷器、铁器,易其特产。所有贸易所得,登记造册,部分充入船队经费,部分上缴国库。此事,需订立章程,既要示之以信,亦需维护我朝利益。”

“臣等明白!”属官们精神一振,这意味着远航不仅是一项探索任务,也可能成为一项有利可图的事业。

离开琅琊港时,已是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将海面、港口和那巍峨的船影染成一片辉煌。扶苏回望那片逐渐被暮色笼罩的繁忙工地,心中充满期待,也深知责任重大。

海港的晨曦已然到来,而帝国的未来,正与这片蔚蓝的深度,紧密地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