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五年,正月十六。大同,铁路总站。
凛冽的西北风卷着雪粒子,打在人脸上像砂纸磨过一样疼。 平日里繁忙的大同火车站,此刻已经被肃杀的军管气氛所笼罩。所有的民用货车全部被推到了岔道上,主铁轨上,停泊着一列从未见过的庞然大物。
那是一列由三十节车厢组成的军用专列。 不同于普通的运煤敞篷车,这列火车的前五节车厢,被厚重的双层钢板包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排排如射击孔般的缝隙。铆钉在钢板上排列成行,泛着冷冽的幽光。车顶上,甚至架设了旋转炮塔。 这就是李苏为了应对今日之局,秘密打造的——“铁甲龙”。
站台上,李苏身穿黑色大氅,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刚刚由八百里加急送到的**“金牌令箭”。 令箭冰凉,但上面的四个字却滚烫如火——“火速勤王”**。
“大人!这太冒险了!简直是疯了!” 宋应星拦在李苏马前,满脸焦急,连帽子跑歪了都顾不上扶: “这条路虽然通了,但路基还没经过重载测试!尤其是过居庸关的那段大下坡,刹车系统根本没试过!您要让这五千人和几十门大炮一起上车,还要全速跑?” “万一脱轨,那就是车毁人亡!全军覆没啊大人!大明的这点家底就全没了!”
李苏看着宋应星,又看了一眼身后那五千名正在沉默中整装待发的神机新军。 每一张年轻的脸庞上,都写满了决绝。他们知道要去哪,也知道要去干什么。
“长庚。” 李苏的声音低沉沙哑,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皇太极的刀,已经架在皇上的脖子上了。” “如果我们走官道,就算把腿跑断,把马跑死,到京城也要五天。那时候,北京城可能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常规的法子,救不了大明。”
李苏猛地推开宋应星,大步跨上那台正在喷吐着黑烟的双机头蒸汽机车。 这台机车比以往的都要巨大,为了提供足够的动力,李苏特意让人并联了两台锅炉。
“我们只能赌。” 李苏站在车头,任凭煤灰落在脸上: “赌咱们炼的钢够硬,赌咱们铺的路够实!”
“李自成!” “在!” 一个光着膀子、浑身肌肉虬结的汉子从煤水车上探出头来。他现在是这列火车的司炉长。
“把那几桶鲸油(从海运船队弄来的高热值助燃剂)给我搬上来!” 李苏指着炉膛,眼神疯狂: “待会儿上了坡,别给我省着!往死里烧!哪怕把炉子烧红了,把连杆烧断了,只要没炸,就不许停!”
“得令!”李自成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大人放心!俺这就把这铁王八烧得飞起来!”
“全军上车!” 孙得胜挥舞着令旗。 五千名士兵迅速而有序地钻进车厢。没有喧哗,只有兵器碰撞的脆响。 三十门拿破仑炮被固定在平板车厢上,炮口指向两侧,随时准备开火。
“呜——!!!呜——!!!”
两声凄厉至极的汽笛长鸣,如同巨龙苏醒时的怒吼,震得大同城墙上的积雪都在簌簌落下。守城的边军惊恐地看着这一幕,仿佛看到了神迹。
“库哧——库哧——”
巨大的连杆开始疯狂搅动。 钢铁车轮摩擦着铁轨,溅起一串串耀眼的火星。 这列承载着大明最后希望的列车,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缓缓启动,然后越来越快,像离弦之箭一般,冲出了车站,冲进了漫天风雪的太行山脉。
车厢内。 五千名士兵挤在一起,随着车身的剧烈摇晃而东倒西歪。 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低声的祈祷。 他们透过缝隙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枯树和山石,那种速度带来的恐惧和晕眩感,让他们脸色苍白。 在这个马车日行百里的时代,这种时速六十里(约30-40公里\/小时)的狂奔,简直就是陆地飞行。
驾驶室内。 高温如炼狱。李自成带着几个司炉工,发疯一样地往炉膛里铲煤,时不时泼上一勺鲸油。 火焰从炉口窜出来,燎焦了他们的眉毛。 压力表(候气针)的指针死死抵在红线区域,锅炉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随时都会爆开。
“大人!前面是弯道!太快了!要减速吗?”观察员惊恐地大喊。
李苏死死盯着前方蜿蜒的铁轨,手心里全是冷汗,但他死死按住了刹车闸。 “不减速!” “冲过去!” “京城的百姓等不起!皇上等不起!”
黑烟滚滚,遮天蔽日。 这条黑色的铁龙,正以一种决死的姿态,向着千里之外的京师,疯狂冲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