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五年,正月十八。巳时二刻。京师,德胜门外。
天地间仿佛在那一瞬间静止了。 凛冽的寒风依旧呼啸,但这片被鲜血浸透的古战场上,所有的目光——无论是城头上绝望的大明君臣,还是城下不可一世的八旗铁骑——都死死地钉在了那个横亘在战场侧翼的庞然大物身上。
那是一头还在喘息的钢铁巨兽。 两台并联的蒸汽机车头喷吐着浓烈的黑烟,直冲云霄,如同妖云蔽日。三十节车厢首尾相连,长达百丈,宛如一条黑色的长城,硬生生地切断了正蓝旗骑兵的侧翼冲锋路线。 车轮与铁轨摩擦产生的高温,让周围的积雪瞬间化为白雾,缭绕在车身周围,更增添了几分神秘与狰狞。
“那是什么东西?!” 皇太极勒住受惊的战马,死死盯着那个怪物。他的手在颤抖,这是他征战半生从未有过的失态。 他不怕刀枪,不怕火炮,但人类对于未知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那东西没有马拉,却能跑得飞快;浑身喷火吐烟,还能发出雷鸣般的吼声。 “是明蛮子的妖术?还是……墨家的机关兽?”
列车之上,指挥车厢。
李苏站在厚重的钢板护盾后,并没有急着下令开火。 他摘下全是煤灰的护目镜,露出一双布满红血丝、却冷酷到了极点的眼睛。透过了望缝,他清晰地看到了那些八旗兵脸上惊恐、迷茫、不知所措的神情。
“这就是代差。” 李苏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掌控生死的淡漠。
“大人,他们停住了!那是正蓝旗的主力!” 孙得胜手里攥着扩音铜管,兴奋得浑身颤抖,“距离二百步!都在射程内!”
“不急。” 李苏抬起手,看了一眼怀表,秒针在“哒哒”地走着: “让他们再看一会儿。恐惧,有时候比子弹更管用。”
直到一名八旗牛录额真反应过来,挥舞着弯刀试图重整队形时,李苏才猛地挥下了手: “侧舷挡板,全开!” “自由射击!把他们打烂!”
“哗啦——!” 随着一阵整齐的金属撞击声,三十节车厢两侧那原本封闭的厚重钢板,齐刷刷地向外翻开。 仿佛巨兽突然张开了几百张嘴,露出了里面狰狞的獠牙。
黑洞洞的枪口,如同刺猬的硬刺般伸了出来。 那是五千支早已装填完毕、上了刺刀的击发枪。 而在每两节车厢的连接处,更是探出了几根粗大的、如同多管风琴般的枪管——手摇式加特林(迅雷铳魔改版)。
“开火!!!”
“哒哒哒哒哒哒——!!!” “轰!轰!轰!” “砰砰砰砰——!!!”
这一刻,德胜门外的雪原,变成了沸腾的油锅。 这不是战斗,这是物理学对生物学的单方面屠杀。
密集的弹雨编织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金属风暴,瞬间覆盖了列车侧面三百步内的所有空间。 冲在最前面的正蓝旗骑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拍在地上。 战马悲鸣着栽倒,巨大的身躯将背上的骑士压成肉泥;骑士在空中被打成筛子,鲜血在寒风中炸成一团团红色的雾气。
后排的骑兵想要勒马,但惯性推着他们撞向前排的尸山血海。 “希律律——” 战马受惊,在密集的枪声和怪兽的嘶吼中彻底失控,四散奔逃,将自家的阵型踩得稀烂。
“妖法!这是妖法!” “快跑啊!那怪物会喷火!” 曾经视死如归的八旗勇士,在面对这种无法理解的毁灭性打击时,心理防线瞬间崩塌。
……
德胜门城楼上。
朱由校双手死死抓着冰冷的城砖,指甲已经崩裂出血,但他浑然不觉。 他瞪大眼睛,看着城下那一边倒的屠杀。 看着那些曾经让他夜不能寐、视若虎狼的建奴骑兵,此刻却像一群可怜的野狗,被他的“铁龙”肆意碾压、撕碎。
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癫狂的快感,冲昏了这位年轻皇帝的头脑。 那是积压了多年的屈辱、恐惧、无力感,在一瞬间得到的总爆发。
“哈哈哈哈!死!都给朕死!” 朱由校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看见了吗?魏大伴!看见了吗?!” 他指着城下那辆喷吐黑烟的列车,像是想把手指戳进那钢铁里: “那是朕的兵!那是朕的铁龙!是朕花了内帑银子造出来的!”
在他身后,文武百官此刻一个个面如土色,牙齿打颤。 兵部尚书张鹤鸣早已瘫软在地,看着那冒着黑烟的怪物,心中涌起的不是胜利的喜悦,而是深深的恐惧。
太可怕了。 那种瞬间倾泻万发子弹的火力,那种横冲直撞的钢铁身躯,完全超出了儒家经典的解释范围。 如果……如果这车头调转方向,对准的是紫禁城…… 谁能挡得住? 京营?锦衣卫?还是他们这帮大臣的嘴?
首辅叶向高看着那列火车,眼神复杂至极。他突然意识到,自从李苏造出这东西的那一刻起,大明的权力结构,就已经被彻底颠覆了。 以前,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以后,恐怕是天子与钢铁共治天下了。
“传朕旨意!” 朱由校猛地转身,拔出腰间那把仅仅作为装饰的天子剑。 他的脸上不再有往日的懦弱和依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鲜血和胜利浇灌出来的帝王煞气。
“开城门!” 朱由校剑锋直指城外: “京营所有兵马,随朕出击!痛打落水狗!”
“陛下不可啊!” 一群文官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跪倒阻拦: “万金之躯,岂可涉险?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啊!”
“滚开!” 朱由校一脚踹开挡在面前的礼部侍郎,眼神狰狞得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幼狮: “朕忍了这么多年!听你们讲了这么多年的大道理!结果呢?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 “今天,朕不听你们的!” “朕要听李苏的!朕要亲自去砍一颗鞑子的脑袋,祭告太庙!”
“轰隆隆——” 在皇帝的死令下,德胜门那扇紧闭了数日的千斤闸,终于缓缓升起。 早已在城门洞里憋红了眼、也看傻了眼的京营将士,在皇帝御驾亲征的激励下,发出了震天的喊杀声。 他们或许打不过巅峰状态的八旗,但对于这种已经被吓破胆的溃兵,他们是敢下死手的。
……
战场中央。
“大人!他们想绕后!” 观察哨大喊。 皇太极毕竟是一代枭雄,在短暂的慌乱后,他立刻看出了火车的弱点——只能在铁轨上跑。 “正红旗!绕到铁轨后面去!那是死角!去把路给断了!”皇太极嘶吼着指挥。
“死角?” 李苏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 他早已将这列装甲列车,打造成了一座移动的要塞。
“倒车!” 李苏一拉汽笛。
“呜——!!!” 双机头同时反向加压。车轮在铁轨上剧烈摩擦,火星四溅。 这列长达百米的钢铁长城,竟然在战场上灵活地向后滑行。
“轰!轰!轰!” 列车顶部的旋转炮塔转动了方向。 拿破仑炮发射的霰弹,像一把把巨大的扫帚,将那些试图绕后的骑兵连人带马扫进了地狱。
这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装甲列车在铁轨上来回冲杀,忽前忽后。它不仅利用火力压制,更利用那几十吨的动能,直接撞击任何敢于靠近的物体。 铁轨周围三百步内,成了生命的禁区。
黄昏。残阳如血。
通州方向的官道上,扬起了漫天的尘土。 皇太极带着仅存的三万残兵,丢弃了所有抢来的财物、人口,甚至丢下了那几门笨重的红衣大炮,狼狈向北逃窜。
他骑在马上,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巍峨的北京城。 以及那辆依然停在城下、喷吐着白气的钢铁怪兽。
他的眼神中,不仅有恨,更有深深的绝望。 他知道,从今天起,大明的国门,对他关上了。 只要那个叫李苏的人还在,只要那条喷着烟的铁龙还在,他的马蹄,就永远踏不进这片土地。
“李苏……” 皇太极咬碎了牙齿,咽下一口腥甜的血水: “走!回辽东!把路挖断!把井填了!” “只要我不死,这笔账,迟早要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