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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大明巨匠 > 第93章 残阳如血与跪在地上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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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残阳如血与跪在地上的影子

天启五年,正月十八。酉时(黄昏)。

京师,德胜门外。

战斗结束了。 战场上一片狼藉,尸横遍野。到处是八旗兵破碎的尸体、死去的战马,以及被遗弃的旌旗。鲜血染红了雪地,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凄厉。

“呜——” 装甲列车缓缓停下。锅炉发出“嘶嘶”的泄气声,仿佛也在为这场大战而疲惫。 车身滚烫,黑色的装甲板上布满了刀砍斧凿的白痕,甚至还挂着几块被高温烫熟的碎肉。而在车轮下的铁轨旁,堆积如山的八旗兵尸体,已经被碾压得分辨不出人形。

“咔嚓。” 变形严重的装甲舱门被推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李苏跳下车。 脚下一软,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在泥泞的血泊中。连续三天三夜的千里奔袭,高强度的精神紧绷,再加上刚才那场近乎癫狂的指挥,已经透支了他所有的体力。

“大人!” 孙得胜连忙跳下来扶住他,满脸全是煤灰,只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 “没事吧?”

“没事。” 李苏摆摆手,推开孙得胜的搀扶。他摘下护目镜,露出一张苍白却冷峻的脸,只有牙齿和眼白在煤灰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森白。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了肺部,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他抬起头,看向前方。 那里,德胜门的吊桥已经放下。 一队金甲骑士,正踩着满地的尸体和泥泞,跌跌撞撞地向这边冲来。 为首一人,身穿明黄色的山文甲,头盔歪在一边,脸上溅满了泥点子,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九五之尊的威仪? 但他眼中的光芒,却比天上的残阳还要炽热。

朱由校。

“李爱卿!李苏!” 皇帝的声音带着哭腔,那是劫后余生的宣泄,也是极度亢奋后的失态。 他远远地就跳下马,甚至因为跑得太急,在雪地里滑了一跤,却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推开想要搀扶的太监,继续向李苏冲来。

“陛下……” 李苏刚要单膝下跪行军礼。

朱由校却已经冲到了面前,一把托住了他的双臂。 皇帝的手劲大得惊人,死死捏着李苏的手骨,仿佛生怕一松手,眼前这个能救命的臣子就会消失不见。

“朕……朕以为这次真的要亡国了。” 朱由校看着眼前这个满身烟火气、如同修罗般的臣子,眼泪再也止不住,顺着满是灰尘的脸颊流淌下来,冲出两道沟壑: “满朝文武都在哭,都在劝朕跑,甚至有人连行李都收拾好了!他们说京营挡不住,说大明气数已尽!” “只有你……只有你带着这五千人,从千里之外的大同杀回来救朕!” “朕在城楼上看得清清楚楚!你的铁龙撞碎了他们的骑兵!那一刻,朕才觉得,朕这个皇帝,腰杆子是硬的!”

李苏感受着皇帝颤抖的双手,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这位年轻的木匠皇帝,虽然平时荒唐,但在这一刻,他是真的怕了,也是真的恨了。 这场战争,彻底撕碎了皇权的体面,也唤醒了皇权内心深处对力量的渴望。

“陛下言重了。” 李苏的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臣说过,臣是陛下的火车。只要铁轨还在,臣虽千万里,亦必至。” “这大明的江山,只要有钢铁在,就亡不了。”

“好!好一个亡不了!” 朱由校突然解下身上那件绣着金龙、内衬紫貂的御用披风。 他不顾身后追上来的太监和大臣们的惊呼,亲自将披风披在了李苏的肩上,并细心地系好带子。

“皇爷!这可是御用之物,于礼不合啊!” 礼部尚书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地想要劝阻。

“滚!” 朱由校猛地回头,眼神狰狞得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幼狮: “刚才建奴攻城的时候,你们的礼在哪?你们的忠心在哪?朕要死的时候,你们在哪?” “现在嫌朕赏赐功臣不合礼制?信不信朕现在就把你填进那火车的炉子里烧了!”

礼部尚书吓得噗通一声跪在泥水里,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 身后的内阁首辅叶向高、兵部尚书张鹤鸣,以及一众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御史言官,此刻一个个面如土色,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看着那个身披御赐金龙披风、站在钢铁怪兽旁的李苏,心中涌起的不仅是嫉妒,更是深深的恐惧。

他们明白,天变了。 以前,他们可以用“祖制”、用“圣贤书”来压制武将,来忽悠皇帝。 但今天,李苏用装甲列车和尸山血海证明了一件事: 在绝对的工业暴力面前,文章顶个屁用。

魏忠贤站在人群最前面,眯着眼看着这一幕。 他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容。 他知道,从今天起,李苏不再是他的盟友,而是他的**“上家”**。 这个大明朝,以后得听这个开火车的说了算。

李苏并没有在意那些复杂的目光。 他转过身,抚摸着滚烫的车身。 只有他知道,这台机器已经到了极限。锅炉多处裂纹,连杆变形,若是再打半个时辰,不用皇太极打,它自己就得炸。 这是强弩之末。 工业化的路,还很长。

“陛下。” 李苏转回身,目光坚定地看着朱由校,低声说道: “建奴虽退,但并未伤筋动骨。他们这次是抢够了才走的。这笔血债,还没算完。” “臣恳请陛下,许臣回辽东。” “臣要把这条铁路,修到山海关,修到锦州,修到沈阳城下!” “到时候,咱们再也不用在京城等着挨打。” “臣要开着这辆车,去撞开沈阳的城门!”

朱由校看着他,这次没有犹豫,没有猜忌,甚至没有半分不舍。 因为他明白了一件事: 把李苏留在京城当个磕头虫,那是暴殄天物。 只有把他放出去,让他去咬人,这大明的江山才稳得住。

“准!” 朱由校紧紧握住李苏的手,声音在寒风中回荡: “朕在京城给你守家,给你筹钱,给你运煤!” “你给朕……把沈阳拿回来!把那个皇太极的脑袋,给朕挂在德胜门上!”

夕阳西下,将君臣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那条向北延伸、泛着血光的铁轨上。 那是大明通往未来的路,也是一条注定充满血腥与钢铁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