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五年,十月初四。山海关以北,辽西走廊。
大地在颤抖,仿佛地壳深处有一头巨兽正在翻身。 这里的冬天来得早,枯黄的荒草上已经挂满了白霜。 一条崭新的、散发着焦油味和金属气息的铁轨,像一道黑色的伤疤,强行撕裂了这片古老的荒原,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库哧——库哧——”
伴随着沉闷而有节奏的轰鸣,一列望不到头的军用专列,正喷吐着浓烈的黑烟,在铁轨上艰难而坚定地爬行。 这是**“北伐第一梯队”**。 虽然没有了当初勤王时的那种亡命狂奔,但这支钢铁长龙所携带的杀气,却比那时更加沉重。
指挥车厢内。
李苏坐在在那张占据了半个车厢的辽东沙盘前。车轮撞击铁轨的震动,让沙盘上的小红旗微微颤抖。 他手里端着一杯热茶,目光却并未落在锦州或宁远,而是死死盯着终点——沈阳(盛京)。
“大人,按照现在的速度,明日午时,大军即可抵达锦州前线。” 孙得胜正在擦拭他那把心爱的六管短铳,神情中透着一股子即将嗜血的兴奋: “这火车真是神物。要是搁以前,运这么多重炮和那个‘赑屃’(坦克),光是牲口这就得累死几千头,走上一个月。现在坐着喝茶就到了。”
“快是快,但动静也太大了。” 李苏放下茶杯,看向窗外那遮天蔽日的黑烟: “皇太极不是傻子。咱们这么大张旗鼓地把‘家底’运过去,他在沈阳的探子,怕是早就把消息传回去了。”
“怕什么?”孙得胜冷笑,“咱们有坦克,有重炮。任他皇太极有千般诡计,咱们直接碾过去就是了!这叫一力降十会!”
李苏摇了摇头,眼神变得凝重: “得胜,记住一句话:这世上没有无敌的武器,只有无敌的人。” “‘赑屃’虽然皮糙肉厚,但它也有弱点。它重,它笨,它怕陷。” “如果我是皇太极……” 李苏的手指在沙盘上的辽河平原划了一道: “我就不会跟你硬碰硬。我会想办法,让你的铁王八动不了。”
……
盛京,崇政殿。
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虽然刚刚击退了林丹汗的背叛(实际上是林丹汗被李苏打服了),但后金的国力已经在那场入关豪赌中耗尽了。 如今,明军大举北伐的消息,就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一个满洲贵族的心头。
“主子,探马回报确凿。” 范文程跪在地上,铺开一张手绘的草图,声音颤抖: “李苏这次……带了那种‘铁怪兽’。探子在京师见过,那东西不用马拉,浑身是铁,喷火吐烟,就连城墙都能撞塌。咱们的红衣大炮打上去,只能听个响。”
大殿内一片死寂。 代善、莽古尔泰等贝勒面面相觑,眼中露出了深深的恐惧。 如果是刀枪,他们敢拼命。但面对这种非人的怪物,连拼命的勇气都提不起来。
“都哑巴了?” 皇太极坐在汗位上,脸色阴沉如水。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东西的恐怖。德胜门外的那场屠杀,是他每晚的噩梦。
“范先生。” 皇太极看向范文程,目光阴鸷: “你是汉人,你脑子活。你说,这铁怪物,难道真的没法治?”
范文程额头上渗出了冷汗。这是一道送命题。 他思索良久,脑海中回放着探子描述的每一个细节——沉重、履带、喷烟……
突然,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主子!奴才想到了!” “那东西既然全是铁打的,必定重达数万斤!它在京师能跑,是因为那是冻硬了的官道,或者是铁轨。” “但辽河平原……” 范文程指着地图上纵横交错的水网: “咱们这儿土质松软,且多沼泽。”
“若是咱们……” 范文程做了一个下切的手势: “在它必经之路上,挖深沟,引河水倒灌,将其变成一片烂泥塘!” “它再厉害,进了泥坑,也就是个动弹不得的铁棺材!” “到时候,咱们再用火攻,或者派死士凿开它的顶盖……”
皇太极的眼睛猛地亮了。 “好!好一个烂泥塘!” 他猛地站起身,拔出腰刀: “传令!” “征发辽东所有汉人包衣!男女老幼全都要上!” “在沈阳城外三十里,给我挖沟!引水!” “我要造一片方圆十里的**‘死亡沼泽’**!”
“李苏想用钢铁碾死我?” 皇太极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笑: “那我就让他陷在泥里,慢慢烂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