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五年,十月十八。深夜。盛京(沈阳),汗王宫。
大火已经烧了整整三个时辰。 曾经象征着女真崛起、金碧辉煌的崇政殿,此刻大半已化为焦土。没良心炮的冲击波震塌了偏殿,满地的碎瓦琉璃中,混杂着八旗亲卫破碎的尸体。
喊杀声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单调而冷酷的**“砰、砰”**补枪声。 神机新军的士兵们,正踩着厚厚的灰烬,像清理垃圾一样,清理着皇宫内最后的抵抗者。
大政殿内。
这里是努尔哈赤登基的地方,也是后金权力的核心。 此刻,殿门大开,寒风卷着雪花和烟灰灌入殿内,吹得帷幔乱舞。
皇太极端坐在那张虎皮宝座上。 他没有逃。因为无处可逃。 他那一身象征着汗王威仪的明黄铠甲,此刻布满了烟熏火燎的痕迹。他引以为傲的顺刀放在膝头,刀刃上全是缺口。
他看着殿门口。 那里,一队身穿灰色棉大衣、头戴钢盔的士兵,正端着刺刀,如同一堵沉默的墙,缓缓推进。 而在墙后,那个他恨之入骨、却又惧之如魔的男人,走了进来。
李苏。 他没有穿甲,依旧是那件黑色的海军呢大衣。他的脸上没有胜利者的狂喜,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冷静。他的皮靴踩在金砖上,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
“都退下。” 李苏挥了挥手。 周围的士兵虽然犹豫,但还是令行禁止,退到了殿外,只留下一排枪口指着宝座。
大殿内,只剩下两个人。 一个代表着旧时代的巅峰武力,一个代表着新时代的工业暴力。
“你来了。” 皇太极的声音沙哑,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他并没有暴起伤人,因为他知道,在那种连发的短铳面前,他的刀再快也没用。
“我来了。” 李苏走到御阶前,停下脚步,看着这位一代枭雄: “努尔哈赤呢?”
“父汗……不想见你。” 皇太极指了指后殿的方向: “他服毒了。他说,爱新觉罗家的男人,死也不能死在汉人的火器下。”
李苏点点头,神色漠然: “体面。”
“李苏。” 皇太极突然笑了,笑得凄凉又讥讽: “我输了。但我不是输给你。” “我是输给了你背后的那个……怪物。”
他指着殿外,指着那些还在轰鸣的坦克,指着那些喷吐火舌的枪炮: “那些东西……不是人能造出来的。那是妖术。你用妖术毁了我的八旗,毁了我的大金。胜之不武。”
“妖术?” 李苏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皇太极,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那不是妖术。那是数学,是物理,是化学。” “是无数工匠在煤灰里熬出来的血汗,是无数矿工在井下挖出来的石头。”
李苏从怀里掏出一枚天启龙洋,扔给皇太极: “你看看这个。” “这上面有龙,但它不是龙生的。它是机器压出来的。” “我的军队也一样。他们不是天生的勇士,他们是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零件。但我有无穷无尽的零件,而你的勇士,死一个少一个。”
“这就是工业。” 李苏的声音冷酷如铁: “在工业的履带面前,你的骑射,你的荣耀,你的八旗制度,都只是挡在路上的螳螂。” “我不是在打仗,我是在……扫除垃圾。”
“垃圾……” 皇太极嚼着这个词,眼中闪过一丝暴怒,随即又化为深深的无力。 他猛地抓起膝上的战刀,想要站起来,想要做最后的搏杀。
“砰!砰!”
两声闷响。 李苏手中的六管旋转短铳冒出了青烟。 皇太极的双膝爆出一团血花,他重重地跪倒在宝座前。
李苏并没有打他的头,而是打碎了他的膝盖。 “这一跪,是替辽东三百万死难的汉人百姓跪的。”
李苏收起枪,转身向外走去,不再看那个在血泊中挣扎的末代汗王。 他的声音飘了回来,不带一丝感情:
“孙得胜。” “在!” “行刑。” “记住皇上的旨意:高于车轮者,皆斩。”
……
五日后。京师,乾清宫。
一场大雪覆盖了紫禁城,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但乾清宫的暖阁里,却热得烫人。
朱由校手里紧紧攥着那封八百里加急的电报译文。 纸条已经被他的汗水浸透了,但他依然舍不得放下,反反复复看了几十遍。
【臣李苏顿首:盛京已破。努尔哈赤服毒,皇太极伏诛。建奴宗室、贝勒、甲喇额真以上者,共计三千余人,皆已……按律处决。辽东全境,光复。】
“光复……光复了……” 朱由校喃喃自语,突然,他猛地将御案上的所有奏折统统扫落在地。 “哈哈哈哈!” 他仰天大笑,笑声中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癫狂: “列祖列宗!你们看见了吗?!” “那帮压在大明头顶上几十年的鞑子,死绝了!死绝了啊!”
大殿内的太监和宫女吓得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魏忠贤跪在皇帝脚边,陪着笑,但他的眼中却充满了恐惧。 他发现,这位年轻的主子,变了。 那个曾经只喜欢做木工、听话乖巧的少年天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尝到了绝对权力滋味的暴君。
朱由校笑够了,慢慢坐回龙椅。 他的眼神变得异常冰冷,目光扫过地上的奏折,那是内阁刚刚送来的、劝诫皇帝“虽胜不可骄,当修文德以安远人”的酸腐文章。
“修文德?” 朱由校冷笑一声,捡起那本奏折,直接扔进了火盆里。 火苗吞噬了纸张,映红了皇帝的脸庞。
“以前,朕听你们的,修文德,讲仁义,结果呢?差点亡国!” “现在,朕听李苏的,造枪炮,杀人头,结果呢?辽东平了!”
朱由校站起身,走到那一排排正在滴答作响的电报机前。 那是他的神经,也是他的权杖。
“魏大伴。” “老奴在。”
“李苏说得对。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朱由校抚摸着冰冷的机器: “既然辽东平了,那这把刀,也该转个方向了。”
“传旨!” “令李苏留孙元化镇守辽东,负责战后……清洗。” “李苏本人,即刻班师回朝!” “朕要在大明门外,亲自为他牵马坠镫!”
魏忠贤心中一凛。 牵马坠镫?这是何等的荣耀?这也是何等的……捧杀? 皇帝这是要把李苏架在火上,让全天下的文官都视他为眼中钉啊。 而且,兵权既然收回来了,下一个要对付的是谁?
“还有……” 朱由校转过身,看着窗外飘落的大雪,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让锦衣卫动一动。” “那些之前反对开海、反对修路、还在暗中跟建奴勾勾搭搭的文官……” “以前朕不敢动他们,是因为怕乱。” “现在,朕有十万神机新军在手,朕还怕谁?!”
“照着名单,给朕……清君侧!”
天启五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辽东的血流干了。 但京师的血,才刚刚开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