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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卷过校场,带着一股刺鼻的硝烟味。

郑知远站在原地,宽厚的手掌还按在腰间的刀柄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额角的那道旧疤,此刻显得有些发红。

刚才那一声炸雷般的巨响,仿佛还在他耳边回荡。

不是弓弦崩鸣,不是战鼓擂动,而是他从未听过的一种声音,尖锐,暴烈,带着一种撕裂空气的决绝。

远处,那个披着破旧皮袄的赵铁柱,正捧着一根铁管,黝黑的脸上满是狂喜,嘴里反复念叨着“成了!真的成了!”

而站在一旁的林牧之,那个县令家的庶子,依旧穿着那身常沾油渍的青衫,身形挺拔,脸上看不出太多波澜,只是那双锐利的眼睛,正平静地望过来,像是在等待自己的评判。

“刚才……那声响动,是何物所为?”

郑知远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他松开刀柄,迈步向前,军靴踩在冻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赵铁柱手中那根还冒着淡淡青烟的铁管上。

林牧之微微侧身,让开视线。

“郑县尉,这便是晚辈日前所提的‘火铳’。”

赵铁柱激动地将火铳递上,嘴唇哆嗦着。

“县尉大人!您看!就……就这么一扣,那五十步外的木靶,就……就穿了个洞!比军中最好的硬弓还厉害!”

郑知远没有立刻去接,他先是用锐利的目光仔细扫过这根铁管。

铳管打磨得不算特别光滑,但结构看起来颇为结实,尾部有一个简单的机括。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这才伸手接过。

入手沉甸甸的,一股金属的冰凉感透过手套传来。

他翻来覆去地检查,手指摩挲过铳管内外壁。

作为一名老行伍,他对军械有着本能的敏感。这东西的工艺,显然超出了寒川县所有铁匠铺的水平。

“此物……威力几何?射速如何?装填可便利?”

他一连抛出三个问题,每个问题都直指核心。

林牧之上前一步,从赵铁柱随身带的布袋里取出几样东西——一小壶火药,几颗圆润的小铁珠,一根细长的搠杖。

“郑县尉,请看好。”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亲自演示起来。

将火药从铳口倒入,用搠杖捣实,放入铁珠,再填入少许火药封口……

他的动作不算特别熟练,但条理清晰,每一步都沉稳有力。

郑知远屏息凝神地看着,眼神锐利如鹰。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有寒风吹拂的呜咽声。

“县尉大人,可否请您指定一个目标?”林牧之装填完毕,举起火铳。

郑知远目光扫过校场,指向远处一棵孤零零立在墙边的枯树,那树干约有碗口粗。

“就打那棵树。”

林牧之点头,眯起一只眼,简单瞄准。

郑知远注意到,他瞄准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铳身上一处粗糙的焊缝,这个小动作,暴露了他内心并非全无波澜。

下一刻,林牧之扣动了那个简单的机括。

砰!

又是一声巨响!

这一次,郑知远看得真切!

铳口喷出一道炽烈的火光和浓烟,那颗小铁珠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激射而出!

啪嚓!

远处,那棵碗口粗的枯树应声而断,上半截树干歪斜着倒了下去,断口处木屑纷飞!

静!

死一般的寂静!

赵铁柱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郑知远瞳孔猛缩,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

他带兵十几年,见过强弓劲弩,也挨过北狄的狼牙箭,可从未见过如此霸道、如此直接的破坏力!

这威力,何止是堪比硬弓?五十步内,怕是皮甲都能轻易洞穿!

他猛地扭头,目光如电般射向林牧之。

“此物……造一支,需多少时日?耗费几何?”

他的语气急促,带着一种发现珍宝般的急切。

林牧之似乎早料到他有此问,不慌不忙地放下火铳。

“若材料充足,工匠熟练,三五日可成一铳。耗费主要是精铁和工时,比打造一副上好铁甲要节省得多。”

他顿了顿,看向郑知远,眼神清澈而坦诚。

“最重要的是,训练一名合格的铳手,或许只需数月。而训练一名能开硬弓的弓手,非数年苦功不可。”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敲在郑知远的心上!

他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了!

寒州边军为何常年被北狄骑兵压制?就是因为合格的弓手太少,培养太难!步兵方阵面对骑兵冲锋,往往只有一两轮箭雨的机会。

如果……如果能有数百人,不,哪怕只有数十人,手持此等火器,列阵齐射……

那画面,光是想想,就让他头皮发麻!

一股热流从郑知远脚底直冲头顶,他感觉自己的掌心都在微微出汗。

多年来镇守边关的压抑,对北狄铁骑的忌惮,对麾下士卒伤亡的痛心……种种情绪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他看着眼前这个青衫少年,眼神彻底变了。

不再是看待一个有些小聪明的县令庶子,而是在看一个可能改变寒川,甚至改变整个北境战局的……关键人物!

砰!

郑知远猛地一掌拍在旁边用来放置兵器的木架上!

结实的木架晃了三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好!”

一声断喝,如同惊雷,在校场上炸开!

“林公子!”

郑知远上前一步,目光灼灼,眉峰上挑,脸上因为激动而泛起一丝潮红。

“有此神物,寒川百姓安危,便多了一分保障!北狄若再敢来犯,定叫他们尝尝这铁疙瘩的厉害!”

他紧紧盯着林牧之的双眼,语气斩钉截铁。

“你需要什么?人手?铁料?工坊用地?尽管开口!只要我郑知远能做到,绝无二话!”

寒风依旧凛冽,但校场上的气氛,已然不同。

林牧之迎着他炽热的目光,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那笑意落入眼底,如冰雪初融。

“郑县尉,有此一言,牧之……信心倍增。”

他微微颔首。

“眼下,确实有一事,需县尉相助。”

校场的尽头,残破的枯树冒着缕缕青烟,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序幕,正被这寒川之地的铁与火,悄然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