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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水涧新城在编户齐民、整军经武的双重驱动下,如同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机器,秩序日渐井然,实力稳步提升。然而,人口过万,事务繁杂,仅凭《工坊规条》与林牧之的个人权威进行管理,已显捉襟见肘。民事纠纷、刑事犯罪、权责界定、赏罚标准...诸多问题缺乏明确、统一、公之于众的法度依据,处理起来往往依赖主事者临机决断,难免有失偏颇,易生怨望,亦给奸猾之徒留下了可乘之隙。

“无规矩不成方圆,无明法难服众心。”指挥所内,林牧之对王玄策、苏婉清、徐晃及新任的几位坊长、队长沉声道,“新城欲长治久安,非仅凭强弓利弩,更需律法纲纪,明是非,定赏罚,均劳役,安民心。须制定《新城律》,颁行全城,一体遵行。”

王玄策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抚掌道:“主上明见!法治乃立城之本。然立法非易事,需兼顾情理法度,宽严相济,既要震慑奸宄,亦需体恤民情,更需契合新城现状,不可照搬旧朝繁文缛节。”

“先生所言极是。”林牧之点头,“便请先生主笔,会同苏总管、徐主事及各坊代表,草拟律法纲要。原则如下:一、约法三章,简明扼要,通俗易懂;二、刑赏分明,罪罚相当,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三、注重实务,针对屯垦、匠作、巡防、商贸等新城特有之事,定立规条;四、设立‘公议堂’,重大案件或争议,许民众旁听,以示公正。”

王玄策肃然领命:“玄策必竭尽所能,草拟一部合乎时宜、顺应民心之律法!”

立法工作迅速启动。王玄策果然大才,他博览群书,通晓律法,更难得的是不拘泥古制,能结合实际。他广泛征求各坊民意,参考《工坊规条》及以往判例,结合编户、授田、工分等新政,很快草拟出《新城律》初稿,分《户役》、《田宅》、《匠作》、《治安》、《刑赏》等数篇,条文简洁,处罚明确(劳役、罚没工分、鞭刑、监禁、直至斩首),兼具威严与弹性。

草案公布,交由全城坊长、队长及军民代表讨论修改,数易其稿,最终定案。

《新城律》颁布之日,新城中心广场人山人海。王玄策亲自登台,高声宣读律法主旨及重要条款,并由识字的吏员分赴各坊讲解。律条刻于木牌,悬挂于各处要道,供人阅览。

“有法可依了!”

“偷盗者罚苦役,杀人者偿命!好!”

“做工受伤,坊主需给付汤药费?这条好!”

...

百姓议论纷纷,绝大多数人对此表示欢迎与支持。明确的规则带来了安全感与公平感。

然而,律法的生命力在于执行。新法初行,必然伴随挑战。

数日后,第一桩依新法审判的案件便发生了。

军工坊一名工匠,因操作失误,损毁了一具即将完工的重弩关键部件,延误了军械交付。依《匠作律》,当罚没三月工分,并鞭笞二十。

行刑当日,围观者众。那工匠平日人缘颇好,许多人为其求情,认为失误非出本心,处罚过重。甚至有人私下议论:“二少爷素来重视匠人,或许会法外开恩?”

监刑官望向林牧之。

林牧之面色平静,对王玄策道:“先生以为如何?”

王玄策肃容道:“法者,信也。令出必行,赏罚分明,方能立威。今日法外施恩,明日律法即成空文。况军械事关城防,岂容轻忽?法不容情!”

“善。”林牧之点头,朗声道,“行刑!《新城律》初立,首重信字!今日法外开恩,便是明日城破之始!望尔等引以为戒!”

鞭笞执行!工匠受刑,众人肃然。新法的威严,第一次以如此直接的方式烙印在每个人心中。

此事过后,城中风气为之一肃,怠工失误之事锐减。

然而,考验接踵而至。

一起复杂的田产纠纷案摆上了“公议堂”。两户相邻授田农户,因田界划分不清,灌溉用水先后,爆发激烈冲突,乃至械斗伤人。案件涉及授田契书解读、邻里关系、伤害赔偿,颇为棘手。

王玄策主审,允许民众旁听。他仔细查阅田契、听取证词、勘察地界,依据《田宅律》与《治安律》,做出了清晰判决:重新勘定地界,立石为标;伤者由肇事方承担汤药费并罚没工分;双方各打二十板,以儆效尤。

判决公正,条理清晰,双方心服口服,围观民众亦交口称赞。新律的公正性与权威性,得以确立。

但更大的挑战,来自外部。

北狄细作与朝廷密探,从未停止渗透破坏。一名狄人细作,伪装成流民,试图在粮仓纵火,被巡更队当场抓获。证据确凿,依《刑赏律》谋逆纵火罪,当处斩首。

行刑前夜,竟有人暗中向王玄策投书,声称可出重金赎买该细作性命,并威胁若不放人,必有后报。

王玄策将书信呈送林牧之。

“果然来了。”林牧之冷笑,“律法威严,岂容金钱赎买,威胁更改?明日公开处斩,首级悬于城门!传令全城,举报奸细者,重赏!庇护纵容者,同罪!”

翌日,细作被公开处决。此举极大震慑了潜伏的敌人,也展现了新城扞卫律法的决心。

......

然而,律法的推行,并非总是一帆风顺。其本身的不完善与时代的局限性,也逐渐暴露。

一起涉及工坊新技术泄密的案件,让王玄策陷入了困境。一名工匠被怀疑将弩机改良图纸暗中抄录,意图外泄。然证据不足,仅凭旁人猜疑,难以定罪。若依“疑罪从无”,恐纵容真凶;若严刑逼供,又违律法精神,且易造成冤案。

王玄策请教林牧之。

林牧之沉吟片刻,道:“律法之目的,在于惩恶扬善,维护秩序,而非拘泥条文。技术泄密,关乎存亡,非同小可。然无实证,不可轻罪。可先将此人调离要害岗位,严加看管,暗中调查。同时,完善《匠作律》,增补‘技术保密’条款,明确罪责与罚则,以为后戒。”

王玄策叹服:“主上明断!律法确需与时俱进,不断完善。”

此事促使《新城律》进行了首次修订,增加了保护工坊技术机密的相关条款。

与此同时,那位神秘的墨者禽滑厘,也依据《新城律》中“鼓励匠作创新”的条款,向公议堂提交了一份申请,请求拨付资源,试验他设计的“连环弩机”与“护城壕机关”。

王玄策组织匠作坊主、巡防队正共同审议,认为其设计虽有价值,但耗资巨大,且成功未卜。最终裁决:拨付部分资源供其试制核心部件,若试验有效,再行追加。

程序公正,裁决合理,禽滑厘虽未完全如愿,却心服口服,更感新城法度之明。

律法的试行,如同给新城这部机器注入了润滑剂与校准器,使其运行更加平稳、高效、公正。民心在法律的保障下,愈发安定。

......

然而,新城内部的井然有序与蓬勃发展,对外部的敌人而言,无疑是更加刺眼的芒刺。

朝廷京营大军,历经整顿与补给,终于开拔至雍州边境,距寒川仅数日路程!统兵大将乃兵部侍郎孙承宗,持尚方宝剑,拥精兵两万,号称“平叛”,声势浩大!

雍州府内,巡边钦差与胡专员弹冠相庆,积极筹措粮草,准备迎接王师,一雪前耻。

消息以最快速度传回黑水涧。

指挥所内,气氛凝重如铁。

“终于来了...”郑知远握紧刀柄,眼中战意燃烧。

“两万京营精锐,装备精良,非狄人游骑可比。”苏婉清面露忧色,迅速核算着守城物资。

王玄策沉吟道:“孙承宗此人,并非庸才,用兵谨慎。朝廷大军出征,名正言顺,士气正盛。此战...恐极为艰难。”

林牧之目光扫过沙盘上敌我态势,面色冷峻:“该来的,总会来。朝廷视我为叛逆,必欲除之而后快。此战,无关对错,唯有生死。”

他深吸一口气,一连串命令清晰吐出:

一、 全城战备:即刻起,新城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所有工坊,全力生产军械箭矢。所有屯垦队,撤回城内,编入辅助守城队。

二、 坚壁清野:城外未能收割的庄稼,悉数焚毁!水井投毒!桥梁拆毁!不给敌军留一粒粮,一口水!

三、 律法战时条例:颁布《战时特别律》,实行宵禁,管制物资,严惩动摇、造谣、通敌者,格杀勿论!

四、 外交试探:派精干使者,携皇甫嵩信物,秘密接触孙承宗先锋,试探其态度,或可拖延时日,或可...离间?

五、 最终准备:启动“雷霆”预案,将最新研制的数门重型火炮,秘密部署于核心炮位!

战争的阴云,瞬间笼罩了整个黑水涧。新城的律法,也进入了最严酷的战时状态。

......

就在这大战一触即发的关键时刻,那位一直冷眼旁观的皇甫嵩,再次做出了令人意外的举动。

他并未选择离开这是非之地,反而主动求见林牧之。

“林先生,”皇甫嵩神色复杂,语气却异常郑重,“大战将至,玉石俱焚,非天下苍生之福。老夫...愿凭三寸不烂之舌,亲往孙承宗大营一行,陈说利害,或可...为寒川求得一线生机?”

林牧之凝视着他,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他的内心。

“先生欲行纵横之术?”林牧之缓缓道,“是为你身后之主招揽?还是真为寒川百姓?”

皇甫嵩坦然道:“兼而有之。殿下爱才,亦不忍见北境屏障毁于内斗。孙承宗虽奉命而来,然其人心系边关,并非一味愚忠之辈。若能说其暂缓进兵,或围而不攻,待北狄异动,或有转圜之机。此于殿下,于寒川,于天下,或为三全之策。”

林牧之沉默片刻,忽的冷笑一声:“先生可知,此去风险极大?孙承宗若翻脸,先生性命难保。”

皇甫嵩慨然道:“若能消弭兵祸,老夫一死,何足道哉!”

林牧之深深看了他一眼,终于点头:“好!我便信先生一次。需要何物?”

“一纸文书,陈述寒川抗狄之功、现状之困、朝廷逼迫之由,情真意切即可。再...请将禽滑厘先生改进的‘千里镜’暂借一用,以为觐见之礼。”

“准!”

皇甫嵩带着文书与望远镜,在一队精悍巡护队员的护送下,悄然离开新城,奔向京营大军的方向。

最后的和平努力,已然发出。

然而,林牧之心中清楚,希望渺茫。战争的车轮一旦启动,绝非一人一言所能阻挡。

他转身,望向正在加紧备战的新城,目光冰冷而坚定。

“继续备战!一刻不得松懈!”

“无论皇甫先生成败,寒川...唯有血战到底!”

律法初立,便迎战火。新城的存亡,即将迎来最残酷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