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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东柳氏家主柳文渊亲赴寒川,抛出“联姻”这根沉甸甸的橄榄枝,在寒川高层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尽管林牧之以“兹事体大,容后再议”为由暂时搁置,但此事引发的暗流与思虑,却如同投入湖心的巨石,涟漪久久难平。

其中,心思最为复杂、最为辗转反侧的,莫过于苏婉清。

自寒川草创,苏婉清便以其卓越的筹算之才和沉稳心性,执掌户政司,总理钱粮物资,堪称寒川的“大管家”。她与林牧之,从最初的相互戒备,到后来的并肩作战,历经无数生死考验,早已建立起远超寻常同僚的信任与默契。她亲眼见证林牧之如何从一介流民首领,成长为如今威震北境、民心所向的寒川之主。敬佩、信赖、乃至一丝难以言喻的倾慕,早已在她心中悄然生根。

然而,柳文渊的到来,以及那赤裸裸的“政治联姻”提议,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了她内心最柔软、也最不曾细想的角落。

议事结束后,苏婉清回到户政司那间堆满账册文书的小室,却第一次感到心神不宁。她提起笔,试图核算下一季的粮草预算,眼前却总是浮现柳文渊那看似温和实则精明的笑容,以及那句“永结秦晋之好”。

“柳知意…河东柳氏的嫡女…”她下意识地喃喃自语,笔尖在纸上洇开一团墨迹。她虽未见过那位柳小姐,却深知这等世家大族精心培养的闺秀,意味着什么——显赫的家世、渊博的学识、优雅的仪态,以及…背后所代表的庞大政治资源和旧土势力的认可。这一切,都是她这个出身商贾、颠沛流离、只能埋头于账本之间的“苏小姐”所无法比拟的。

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涩与失落,悄然涌上心头。她并非嫉妒那位柳小姐,而是突然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与林牧之之间那巨大的、无法逾越的鸿沟。他是城主,是领袖,他的婚姻,从来都不是个人的事,而是关乎整个寒川前途的政治筹码。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心思,在这等大事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苏小姐?”门外传来属下的声音,请示一批新入库药材的登记事宜。

苏婉清猛地回神,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干练:“进来,详细报数。”

她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中,试图用繁杂的事务麻痹自己。然而,那缕愁思,却如同附骨之疽,挥之不去。她处理公务时偶尔的失神,眉宇间不经意流露的一丝郁结,还是被细心的王玄策察觉了。

这日,王玄策寻了个由头来到户政司,闲谈几句后,状似无意地提道:“婉清,近日可是累了?我看你气色似有不佳。如今局势微妙,你身系全城粮草重任,还需多保重身体啊。”

苏婉清心中一凛,知道自己的失态被看出了端倪,连忙敛衽道:“谢王先生关心,婉清无碍,只是近日核算繁琐,有些耗神罢了。”

王玄策捻须沉吟片刻,压低声音道:“柳家之事,主公自有决断。我等臣子,当以寒川大局为重。旧士族之力,若运用得当,确可解我燃眉之急,固我根基。然,其心难测,其欲壑难填,主公岂能不知?婉清你心思缜密,当知其中利害,万不可因小失大,自乱心神啊。”

这番话,既是提醒,也是安抚,更点明了联姻背后的政治算计与风险。

苏婉清冰雪聪明,岂会不懂?她轻轻点头:“婉清明白。一切…自当以寒川为重。”语气平静,心中却泛起一丝苦涩。是啊,以寒川为重。个人的情感,在这宏大的目标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然而,理智的明白,并不能完全抚平情感的波澜。夜深人静时,她独坐灯下,望着跳跃的烛火,还是会忍不住去想:主公…他会答应吗?为了寒川,他是否会…娶那位柳小姐?

这个念头让她坐立难安。她索性起身,披上外衣,想到院中走走,透透气。

月色如水,洒在寂静的庭院。却不料,在回廊转角,迎面遇上了同样未曾安寝、似在沉思的林牧之。

四目相对,两人都微微一怔。

“主公。”

“苏小姐。”

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尴尬。

苏婉清垂下眼帘,福了一福:“夜色已深,主公还未休息?”

林牧之看着她,目光深邃,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最终只是淡淡道:“心中有些事,难以成眠。苏小姐亦是?”

苏婉清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想避开这个话题:“只是…户政司有些账目尚未理清,出来走走,清醒一下。”

林牧之沉默片刻,忽然道:“柳文渊之事,你怎么看?”他问得直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苏婉清猝不及防,心跳骤然加速。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斟酌着语句,以尽可能客观平和的语气回答:“回主公,柳家乃北境望族,其背后关系盘根错节。若能与其中几家达成同盟,短期内,于我寒川粮草、物资、乃至声望,确有极大助益。然,旧族贪婪,所求甚多,更欲左右我寒川未来方向。联姻…风险与机遇并存,需慎之又慎。”

她顿了顿,补充道:“婉清以为,或可如主公所言,先以贸易往来试探其诚意,逐步捆绑利益,观察其心,再定行止。联姻…终究太过重大,一旦缔结,恐难回头。”

她说得条理清晰,完全是从寒川利益出发的角度分析,将自己那点私心深深掩藏。

林牧之静静地听着,目光始终未曾离开她。待她说完,他缓缓道:“你说得不错。柳家之利,在于眼前;柳家之弊,在于长远。寒川,不能为解一时之渴,而饮鸩止渴。”

他向前走了两步,望着天边那轮冷月,声音低沉却清晰:“我林牧之的婚姻,若非两情相悦,便只能是巩固寒川、造福军民之利器。柳家小姐…我未曾谋面,更谈不上情谊。其家所求,无非投资押宝,待价而沽。此等婚姻,与交易何异?”

他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苏婉清身上,那目光似乎比月光更加明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寒川的路,要靠我们自己走出来,而非倚仗那些首鼠两端的旧族。他们的资源,我们可以交易换取,但寒川的魂,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番话,如同拨云见日,瞬间驱散了苏婉清心中积压多日的阴霾与忐忑。她抬起头,迎上林牧之的目光,看到他眼中那份熟悉的、一往无前的锐气与决心,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激动。

“主公…”她声音微颤,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林牧之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亮起来的眼眸,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笑意,语气却依旧平静:“夜深了,苏小姐早些休息。户政司诸多事务,还需你多多费心。”

说完,他微微颔首,转身离去,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挺拔而孤傲。

苏婉清站在原地,望着他远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夜风吹拂着她的发梢,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她心中那股骤然升腾的暖意和力量。

他…并没有被柳家的诱惑所动摇。他依然是那个她所熟悉、所敬佩的林牧之。

心中那块巨石悄然落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责任感和与之并肩奋斗的决心。她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明亮。无论前路如何,她都会站在他身后,为他打理好这寒川的家业,直到最后一刻。

然而,他们都不会想到,柳文渊并未离开寒川,而是在暗中密切关注着寒川的一切,尤其是林牧之身边的核心人物。苏婉清这位“大管家”与林牧之之间那非同寻常的默契与信任,早已落入了他的眼中。

一场围绕寒川未来、夹杂着政治算计与个人情感的暗流,才刚刚开始涌动。苏婉清那微蹙的眉梢,或许能暂时舒展,但更大的风浪,已然在酝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