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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川对数学基础的重视与夯实,如同为飞速奔驰的工业战车安装了精密的导航仪,使其行进方向愈发精准。然而,林牧之与核心层敏锐地察觉到,寒川的科技体系存在着一种“头重脚轻”的隐忧——过于偏重机械制造与军工应用,而对更深层次的物质本源规律探索不足。这种失衡,在几次突如其来的技术瓶颈和意外事件中,暴露无遗。

最典型的例子,来自于军工生产的核心——火药。

尽管通过“土法熬硝”和初步提纯,寒川火药的质量已相对稳定,但其威力始终徘徊在一个瓶颈,难以突破。禽滑略尝试调整硝、硫、炭的配比,效果甚微。更令人头疼的是,不同批次的硝石、硫磺纯度不一,导致火药性能波动,严重影响了“一窝蜂”火箭和火炮的射击精度与可靠性。

与此同时,华棠在深化“磺胺”研究时,也遇到了难题。她希望能改良“磺胺”的提纯工艺以减少副作用,或探索其衍生物,但面对那一瓶瓶成分复杂的染料中间体和反应产物,她仅凭医家经验已难以深入,迫切需要理解其内在的组成与变化规律。

甚至工坊在尝试新的金属防腐、燃料燃烧效率提升等课题时,也纷纷卡壳,感觉像是在黑暗中摸索,缺乏理论指引。

“主公,我等如今,似有力大无穷之壮汉,却不知发力之巧劲何在。”禽滑略在一次技术研讨上,苦恼地比喻,“造枪造炮,结构力学或可推算,然火药为何爆炸?钢材为何坚硬?磺胺为何杀菌?此间根本之理,我等…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啊!若无突破,恐终将受制于此!”

林牧之深以为然。他回想起华棠发现“磺胺”的过程,充满了偶然性,若非其敏锐观察与大胆假设,奇迹恐难重现。但这种依赖“偶然”的进步,风险高且不可持续。寒川需要一种能够主动探索物质奥秘、揭示变化规律的系统性方法。他的目光,投向了那看似虚无缥缈,却又与一切实用技术息息相关的领域——化学。

“格物致知,方能穷理尽性。”林牧之对众臣道,“火药之烈,非仅配比之功,更关乎硝硫本性;磺胺之效,非独染料之奇,必有其克菌之理。若不明此等物质变化之根本,我寒川之技,终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他决然下令:“即日起,筹建寒川第一所化学实验室!由华棠总领,禽滑略协理,抽调精干,专司探究物质组成、性质及其变化规律之事!目标:为火药改良、新药研发、材料创新,提供理论指引与方法支撑!”

此令一出,朝堂之上窃窃私语。建立一个专门研究“瓶瓶罐罐”、“烧烧煮煮”的机构?在许多人看来,这比建军械所、技术学堂更加“不务正业”,近乎“巫蛊之术”。

“主公,此等玄虚之事,耗资费时,恐难见实效啊!”有老臣委婉劝谏。

“是啊,有那闲工夫,不如多炼几炉钢,多造几支铳!”

面对质疑,林牧之的态度异常坚定:“今日之玄虚,或为明日之实用! 火药初现时,何人知其能改天换地?磺胺未显时,谁人视染料为神药?探索未知,乃强国之胆魄! 此事,无需再议!”

“化学实验室”的筹建,在华棠的主持下,于军医院附近一处僻静院落悄然开始。其条件,可谓极度简陋。

没有现成的仪器,一切全靠创造:

? 加热设备:最初只有普通的炭炉和陶罐,后来工匠们用耐高温黏土烧制了专用的坩埚,并仿照打铁炉改造出了可控制风量的简易炉灶。

? 反应容器:大量使用各种规格的陶罐、瓷碗、甚至打磨过的石臼。禽滑略命人用石英砂和纯碱试制了耐腐蚀的玻璃器皿(虽然浑浊且易碎),这已是划时代的进步。

? 分离提纯工具:用细麻布、丝绸、甚至毛发做成过滤器;利用不同物质溶解度的差异进行重结晶;制作了简易的蒸馏装置(用铜管冷凝),用于提纯酒精和尝试分离一些液体混合物。

? 测量工具:仅有最粗糙的天平(等臂杠杆加砝码)、量筒(刻度的竹筒或陶杯),以及用于测量温度的、仅能标示“温”、“热”、“灼”等模糊概念的经验性温标(如观察沙子的熔融状态)。

实验室的成员,除了华棠和几名对药学有基础的助手,还包括禽滑略派来的几名对物质变化有浓厚兴趣的年轻工匠,甚至还有两位被俘后愿意效力的、略通炼丹术的方士。背景各异,知识体系混乱,但都对未知世界充满好奇。

研究工作的开端,充满了迷茫与试错。

没有系统的理论指导,华棠只能从当前最迫切的需求入手,制定粗糙的研究计划:

1. 火药组元深度研究:不再满足于简单配比,而是尝试提纯硝石(研究不同结晶方法对纯度的影响)、分析硫磺中的杂质、烧制不同材质的木炭(如柳木炭、杉木炭)并比较其燃烧特性。过程枯燥,爆炸危险时有发生。

2. 酸、碱、盐的初步探索:基于熬硝和磺胺制备的经验,开始有意识地制备和鉴别一些常见的酸(如硝石产生的“硝强水”即硝酸的稀溶液、绿矾制得的“镪水”即硫酸)、碱(如草木灰浸出的“灰汁”即碳酸钾溶液)、以及各种盐类(如硇砂-氯化铵),观察它们的性质(如酸碱性、与金属、岩石的反应)。

3. 物质定性检测方法:尝试利用焰色反应(不同金属盐在火焰中的颜色)初步鉴别矿物,利用沉淀反应检测水中杂质等。

实验室里终日弥漫着各种古怪的气味,爆炸声、玻璃碎裂声时有耳闻。记录数据的草纸上画满了奇怪的符号和现象描述。失败是家常便饭,许多实验看似毫无结果。外界的不理解与嘲讽不绝于耳。

转机,出现在一次看似无关的意外。

一名工匠在清洗沾染了厚重油污的工具时,偶然发现,用实验室里一种提炼自某种植物灰烬的、滑腻的碱性水溶液(其实是粗制的钾碱液)来清洗,效果远胜于清水。华棠得知后,没有放过这个细节。她组织人手,系统研究这种碱液去油污的原理,并尝试与动物脂肪混合加热,经过无数次失败,竟然得到了一种能产生丰富泡沫、具有去污能力的块状物——这是肥皂的原始雏形!

虽然成品粗糙,但其意义重大:它表明,通过有意识的化学处理,可以改变物质的性能,创造出全新的有用之物!

这一发现极大地鼓舞了实验室的士气。林牧之得知后,亲自前来视察,看着那块原始的肥皂,他眼中放光:“好!此物虽小,然其意义非凡!它证明,化学之力,可化腐朽为神奇!”他当即下令,优化肥皂制作工艺,首先装备军医院用于清洁消毒,随后推广至全军,极大地改善了军营卫生条件,减少了疾病传播。

受此激励,化学实验室的研究更加系统化。华棠开始整理实验记录,尝试对观察到的现象进行归纳分类,提出了最初的“酸-碱中和”、“某些物质在反应中质量守恒”等朴素概念。虽然离真正的化学理论相去甚远,但已是迈向科学探索的关键一步。

更重要的是,实验室开始与其它部门产生联动:

? 为军工提供了纯度更高的硝和硫,并初步探索了颗粒化火药的工艺,使火药威力有所提升。

? 为冶金提供了新的助熔剂和除渣剂的线索。

? 为医药提供了更纯的酒精作为消毒剂,并开始探索植物有效成分的提取。

寒川的第一个化学实验室,就在这样简陋、艰苦、充满未知的环境中,蹒跚起步。它没有立刻带来惊天动地的突破,但它如同在黑暗的旷野中点燃的一盏微弱油灯,虽然光芒摇曳,却坚定不移地照亮着脚下的一小片土地,探索着物质世界的奥秘。这微光,预示着寒川的科技之树,正在向更深层的根系扎去,为其未来的枝繁叶茂,积蓄着不可或缺的养分。林牧之心中明了,这条路的尽头,蕴藏着改变世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