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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雍京城的轮廓在薄雾中渐渐清晰。宵禁刚除,街道上便有了人声车马声,比旧朝时日早了半个时辰。这是新朝的新规,据说是为了“提高效率”。

文史编修馆内,柳文渊到得极早。

他站在属于自己的那间狭小公廨门口,看着门上新挂的牌子——编修室。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主管:柳文渊(暂代)。

牌子是硬木所制,字是新式雕刻法所刻,工整清晰。他伸出手,指尖在那冰凉光滑的牌面上轻轻划过,心中五味杂陈。

昨日与赵元朗一番长谈,以及那彻夜的反思,如同在他固有的观念堤坝上冲开了一道裂痕。

“柳公,早啊!”

赵元朗精神抖擞地走来,手里还拿着两个用油纸包着的热腾腾的馒头,递过一个给他。

“新朝规矩,衙门提供朝食,简单,但管饱。尝尝,说是农院新麦种做的,比旧时的香甜。”

柳文渊愣了一下,接过馒头。温热透过油纸传来,他掰开一小块放入口中,麦香浓郁,口感扎实。这确实是他多年未曾体验过的、属于底层官吏的“实惠”。

“多谢元朗。”他低声说,咀嚼的动作有些缓慢,仿佛在品味这食物背后的意味。

“柳公,”赵元朗压低声音,眼中闪着光,“我昨日翻看旧档,发现前朝工部存有不少各地矿藏、水利的零散记录,只是以往无人重视,束之高阁。我想,若能将此整理出来,汇集成册,或许对……对工部和科技院勘探资源大有裨益!”

柳文渊看着他,这位昔日的工部侍郎,眼中重新燃起了他曾熟悉的、对实务的热忱,却似乎比以往更加纯粹。

“此事……确有必要。”柳文渊缓缓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捻着官袍的袖口,“只是,编纂体例,当以实用为先,摒弃那些华而不实的骈俪文风。”

他走到自己的书案前,上面已堆放了部分《昭明律》的草稿。他深吸一口气,拿起笔,却迟迟没有落下。

以往,他起草文书,讲究的是引经据典,对仗工整。可如今这新朝律法,条文直白,逻辑严密,几乎没有废话。

他犹豫片刻,终于蘸墨,在一处他觉得表述可再“雅驯”些的条款旁,写下一个小注。写完后,他看着那与整体风格格格不入的娟秀小楷,自嘲地摇了摇头,又缓缓将其涂掉。

“或许……直白些,更好。”他喃喃自语,仿佛在说服自己。

城西,新兵大营。

校场上,杀声震天。数百名新募的兵卒,正分成数组,进行基础的队列和刺杀训练。但与旧式操练不同,他们手中持的是包了棉布的木棍,练习的是一种更为简洁、直接的突刺动作。

韩虎穿着一身没有标识的昭明军作训服,背着手,如同一尊铁塔,立在点将台边缘。他面色沉肃,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场中每一个动作。

他昨日向王犇提出要来观摩,今日一早便被带来了。没有任命,没有仪式,但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落在他身上——有好奇,有审视,或许还有不屑。

“停!”

一名年轻的教育(新朝军职,相当于旧时队正)吹响了铜哨。队伍停下,但动作参差不齐。

那教育眉头紧皱,快步走到一队新兵前,指着其中一人:

“你!出列!刚才突刺,手臂为何绵软无力?没吃饱饭吗!”

那新兵是个半大孩子,脸涨得通红,喏喏不敢言。

韩虎眉头一拧,大步走了过去。他身形魁梧,步伐沉重,一股久经沙场的煞气自然流露,让周围的新兵都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教习,”韩虎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不是无力,是发力不对。”

他夺过那新兵手中的木棍,沉腰立马,动作看似不快,却蕴含着一股爆炸性的力量。

“看好了!力从地起,贯于腰,达于臂,聚于尖!不是靠胳膊甩,是靠全身撞出去!”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个标准突刺!木棍破空,发出“呜”的一声尖啸,稳稳停在半空,纹丝不动。

全场寂静。就连那年轻的教育也看得一愣。

韩虎放下木棍,看向那教育,目光锐利:

“练兵,不是吼出来的。要讲清要领,更要亲自示范。尤其是这些农家子弟,大多没底子,更需耐心。”

那年轻教育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但看着韩虎那无可挑剔的动作和凛然的气势,最终还是抱拳,声音干涩:

“多谢……指点。”

韩虎不再理他,转身面向那队新兵,吼声如雷:

“都看清没有?再来!谁再做不对,老子亲自给他开小灶!”

新兵们被他气势所慑,齐声呐喊,再次练习时,动作竟整齐凌厉了不少。

王犄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低声道:

“韩头儿,还是你厉害!这帮小子,就服真本事!”

韩虎哼了一声,目光却依旧盯着场中,掌心微微出汗。这不是他熟悉的战场,但那种将散兵游勇锤炼成钢铁劲旅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他心中那股因战败而郁结的闷气,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渠道。

皇宫,偏殿。

这里已被改造成一个巨大的沙盘室,中央是巨大的昭明疆域沙盘,山川河流、城镇关隘,栩栩如生。四周墙壁挂满了各种图表和数据。

苏婉清站在沙盘旁,手中拿着一份刚送来的简报,正对林牧之、郑知远、赵铁柱、周雨晴等人进行晨间汇报。她的声音清晰平稳,如同她袖中那副从不离身的算盘珠子碰撞般清脆。

“截至昨日,各地上报,因大赦令得以归乡或参与工役者,已逾三万七千余人。各地官仓已按计划调拨首批粮种、农具,春耕未受大的影响。”

“工部报,连接雍京与寒川的主干线铁路,已完成最后一段路基夯实,赵总工,”她看向赵铁柱,“铁轨铺设可否按期进行?”

赵铁柱盯着沙盘上那条象征铁路的红线,喉结滚动了一下,重重道:

“成了!最后一批标准轨枕和钢轨已从寒川启运,保证月底前铺通!”

苏婉清点头,目光转向郑知远:

“郑将军,兵部整合方案已初步拟定。原北狄归附骑兵三千,暂编为独立骑兵旅,由拓跋宏统领,但需派驻政治教育,并按新式操典训练。原各地降卒,打散后混编入各主力师,军官需重新考核任命。”

郑知远手按刀柄,仔细看着沙盘上代表军队驻防的小旗,沉声道:

“明白。军官考核,首重纪律与对新朝忠诚,战功次之。此事我亲自抓。”

最后,苏婉清看向林牧之,语气稍缓:

“共主,文史编修馆柳文渊、赵元朗等人已开始履职,初步反馈,态度尚可。城西大营方面,韩虎今日一早便去了新兵训练场,并……指正了教官的操练方法。”

林牧之一直安静地听着,指尖在沙盘边缘轻轻敲击。听到此处,他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看来,‘新臣’们,开始找到自己的位置了。”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核心伙伴。

“旧的船票,登不上新的航船。但有过航行经验的水手,只要愿意学习新的操舟术,依然是宝贵的财富。”

“我们要的,不是彻底的颠覆,而是有选择的传承,是朝着一个更明确、更有利的方向,完成转化。”

他走到窗边,望向外面渐渐喧嚣起来的城市。

“履职,只是个开始。真正的考验,是如何将这股新旧融合的力量,拧成一股绳,拉动我们这艘大船,破浪前行。”

阳光照进殿内,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雍京新的一天,就在这忙碌而充满希望的节奏中,正式开启。新旧血液,开始在这具新生的躯体里,缓缓流动,试图找到和谐的韵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