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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刚过,商队在临安城北的都亭驿安顿下来。

此处虽为官方驿馆,却因南渡后北方使节稀少而略显清冷,庭中古柏参天,反倒成全了一份隐蔽。

沈青河命人将药材布匹入库,自己却独坐二楼厢房。

推开木窗,远处御街灯火如星河倾泻,笙歌隐隐可闻,而驿馆内只闻更漏声。

秦洛轻叩门扉,二人对坐案前,茶烟袅袅中,神色皆凝重。

“明日秦府之行,家兄秦桧……举荐你任粮草转运使,恐非单纯提携。”

沈青河凝视茶汤涟漪:“谢致远以赐婚为锁,令兄以官职为链。他们要将你我牢牢绑在临安这盘棋上。”

她忽然抬眸,“秦大哥,令堂那封信……你如何看?”

秦洛闻言,长叹一声,那叹息里浸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

他端起茶杯,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家母……”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自先父早逝后,独自支撑家门,对我与兄长一向极为严苛。尤其对秦家香火传承,看得比性命还重。”

他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兄长虽居高位,然至今……亦无子嗣。此事,怕是母亲心中最大的隐痛。”

他抬起眼,看向沈青河,眼神清明却也带着无奈,“那封信,字字句句皆是母亲手笔,担忧我沉湎悲痛、孤苦终老,其情真意切,做不得假。她求到谢致远门下,想必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然而,这封充满舐犊之情的家书,恰被谢致远所用,成了他布局的一枚棋子。”

“母亲深居简出,怎知临安局势诡谲?她只道是为儿子谋一门好亲事,却不知……”

沈青河默默颔首,她能感受到秦洛那份夹在孝道与大局之间的挣扎。

她续上一杯热茶,声音沉稳:“伯母爱子之心,令人动容。谢致远正是利用了这份人之常情。明日秦府之行,我们需得谨慎应对,既不能辜负你母亲的心意,更不能落入他人彀中。”

她目光坚定地看向秦洛:“秦大哥,无论如何!我与你同在!这盘棋,我们一起下。”

秦洛心中暖意微涌,沉重的心情稍缓。

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青河说得是!母亲那边,我自有分寸。明日……见机行事吧!”

夜色渐深,驿馆更漏声清晰可闻……

翌日清晨,薄雾未散,秦洛与沈青河便乘一辆青篷马车驶向秦府。

车轮碾过临安城湿润的青石板,街道两侧早市已开,炊烟袅袅,但车内的气氛却凝重如昨夜的茶烟。

秦府坐落于临安城东的清河坊一带,此处虽非皇城核心,却是权贵云集之地。

马车停稳,沈青河抬眸望去,只见府邸外观宏阔却色调沉郁,青灰色高墙巍然耸立,乌漆大门上衔环兽首怒目而视,门楣悬一匾额,上书“秦府”二字,笔力遒劲却透着一股森严之气。

门前石狮踞守,狮身斑驳,似已历经无数风雨 。

府邸的规模显示出主人非同一般的地位,但整体氛围并不张扬,甚至有些压抑 。

车帘掀动,秦洛递出一张泥金拜帖,门房小厮接过一看帖上落款,脸色骤变,转身便向府内疾步通传。

不过片刻,朱漆侧门洞开,一位身着深青色绸衫,腰系玉带的管家快步迎出。

他远远便拱手作揖,行至车前更是躬身深施一礼,满脸堆笑道:“不知秦二爷与沈姑娘清晨莅临,老奴迎候来迟,万望恕罪!”

说话间,他眼角余光悄悄打量二人,神色恭敬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度。

秦洛微微颔首,与沈青河一同下车。

管家连忙侧身,亲自在前引路。

踏入府门,先是一进宽敞的仪门院落。地面以大块青石板铺就,缝隙间已生出细密苔藓,显得古朴而冷峻。

两侧抄手游廊通向深处,廊柱漆色暗红,檐下悬挂着几盏未熄的风灯,在晨雾中泛着昏黄的光晕。

院落中植有几株古柏,枝干虬曲,墨绿的树冠遮天蔽日,更添几分幽深 。

穿过仪门,便是主院,庭院深深,回廊曲折。

引路的管家沉默寡言,脚步轻捷。

沈青河注意到,沿途院落植物多选松、柏、竹等常青耐寒之木,园中有一方水池,池水幽绿,假山嶙峋,山石色泽沉暗,仿佛浸透了岁月的阴霾。

府中仆从见管家如此恭敬,纷纷垂首避让。

众人皆步履轻缓,低眉顺目,相遇时仅以眼神示意,几乎不闻人语。

一时间,偌大的府邸只闻脚步声声,更显肃穆。

管家一路殷勤介绍,言语周到,却始终透着一股训练有素的谨慎。

秦洛面色沉静,沈青河则默默观察着四周。

她知道,这恭敬的迎接背后,是秦府深不见底的潭水,需格外小心。

秦洛的面色也愈发凝重,他低声对沈青河道:“听大哥说,母亲平日居于后宅‘静心斋’,深居简出……”言语中带着一丝复杂。

两人在管家的引领下,继续向府邸深处走去,去见那位可能掌握着下一步棋局关键钥匙的秦老夫人。

每一步,都似踏在无形的棋盘之上。

静心斋掩在秦府最深处的竹林边,白墙青瓦,门前悬着一块乌木匾额,上书“静心”二字,笔法清瘦,透着一股避世的疏离。

斋前有一方浅池,几尾红鲤在残荷梗间游动,水声潺潺,更衬得四周寂静。

秦洛与沈青河踏入斋门时,室内光线幽微,唯有窗棂透入的晨光,映亮浮动的尘埃。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药草气息。

斋堂正中,一位身着深青色缂丝褙子的老夫人端坐于紫檀木扶手椅上。衣衫料子贵重,颜色却极素净,唯有衣缘处缀着暗银线绣的缠枝莲纹,低调中见精致。此人便是秦李氏。

她头发已花白,尽数绾成一个简洁的圆髻,仅插着一支素银扁方,面容清癯,眼角唇边刻着深深的皱纹,那是岁月与忧思留下的痕迹。

紧挨着秦李氏下首坐着的,是秦桧的夫人秦王氏。

她约莫三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绛紫色遍地金妆花缎裙,外罩一件杏子黄绫袄,衣饰华美亮丽,与秦李氏的素净形成鲜明对比。

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套赤金点翠头面,耳坠明珠,腕套玉镯,通身气派彰显着女主人的尊贵。

她的面容保养得宜,肤质白皙,但眉梢眼角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精明与审视之色,此刻正含笑看着进来的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