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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秦洛的脚步在踏入斋堂的瞬间便滞住了。

他望着母亲,喉结滚动,嘴唇微张,却半晌未能出声。多年军旅生涯的坚硬外壳,在这一刻仿佛冰雪消融。

他快步上前,撩起衣袍,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倒在秦李氏面前,俯身深深叩首,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母亲……不孝子秦洛,回来看您了!”

秦李氏早已起身,颤抖着伸出双手,想要扶起儿子,指尖触及他坚实的臂膀时,泪水终是夺眶而出,顺着脸颊的沟壑滑落。

她哽咽着,一遍遍抚摸着秦洛的脸颊,仿佛要确认眼前之人并非幻影:

“起来,快起来……让娘好好看看你。”她声音沙哑,充满了母亲特有的疼惜,“瘦了,也……更结实了。这些年,苦了你了,我的儿……”

沈青河静立一旁,看着这母子重逢的一幕,心中亦不免触动。

她悄然移开视线,给予他们片刻的私密空间,目光掠过斋内陈设——除了必要的家具,并无过多奢华装饰,唯有靠墙的多宝格上,供奉着一尊小小的观音瓷像,香炉中青烟袅袅,暗示着主人常年诵经礼佛的生活。

静心斋内,檀香依旧,但亲情团聚的温情之下,暗涌的潜流已然开始涌动。

此时,秦洛对秦王氏抱拳一礼,“嫂嫂有礼了!多年未见,嫂嫂风采更胜往昔。”他目光扫过斋内,略带询问,“我大哥呢?今日不在府中?”

秦王氏轻掩唇角,笑声如银铃般清脆,眼底却掠过一丝极快的闪烁,“二弟有所不知,你大哥今日天未亮便入宫面圣去了。北伐军务繁杂,官家时常召见议事。”

她语气自然,带着几分矜持与无奈,“他若知你今日便到,定会欣喜万分。前几日还念叨着,说推算行程,估摸着还要再等几日才能见到你呢!”

此时,沈青河上前两步,姿态从容,向秦李氏与秦王氏各行了一个标准的女礼,动作优雅而不失敬重:

“晚辈沈青河,拜见秦老夫人,拜见秦夫人。”她声音清越,不卑不亢,“久闻老夫人持家有道,德容兼备,今日得见,方知所言非虚。夫人亦是雍容华贵,气度非凡,令人心折。”

秦李氏仔细端详着沈青河,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更为真切的笑意,连连点头:“好孩子,快不必多礼。”

“早就听洛儿在信中提到你,说你聪慧果敢,是难得的巾帼英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通身的气派,真是难得。”话语中充满了长辈对出色晚辈的赞赏。

秦王氏此时也笑着开口,声音清脆悦耳:“可不是么,早就听闻沈姑娘巾帼不让须眉,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母亲日日念叨着二弟,如今可算是盼回来了,又见了沈姑娘这样的妙人,真是让人开心。”

“沈姑娘不必拘束,到了这里便如同自家一般。”她热情地招呼着,“来人,看座,上茶。”

侍女们悄无声息地搬来绣墩,奉上香茗。

斋内,原本因母子重逢而略显感伤激动的气氛,渐渐被一种更为复杂微妙的家常寒暄所取代。

此时,秦洛坐立不安,突然跪倒在地,颤声道:“母亲,孩儿有一事相求,还望母亲恩准!”

秦老夫人吓了一跳,问道:“洛儿,何故如此?起来再说。”

秦洛俯身叩首,声音沉痛而坚定:“母亲!孩儿心中有一事,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倩儿新丧未久,音容犹在眼前,孩儿……孩儿实在无心亦无力再论婚嫁!恳请母亲体恤,让大哥面圣陈情,乞求圣上恩准,收回这赐婚的成命!”

秦李氏被这突如其来的请求惊得脸色煞白,手中捻动的佛珠“啪”地掉落在膝上。

她身体微微前倾,难以置信地看着跪在眼前的儿子,声音带着颤抖和慌乱:“洛儿!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快起来!圣旨岂是儿戏,岂容你说收回就收回!”

“官家赐婚,是天大的恩典,荣安郡主乃是金枝玉叶……你……你怎可如此……”

秦王氏在一旁也是花容失色,她瞥了一眼神情复杂的沈青河,又看向激动不已的秦洛,心中暗叫不好。

她强自镇定,挤出笑容打圆场:“二弟快起来!这话可不能乱说!赐婚是荣耀,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你思念弟妹情深,母亲和我们都能理解,可万万不能因此忤逆圣意啊!”

秦王氏话音未落,静心斋那扇虚掩的乌木门被“砰”的一声猛然推开!

一道身影挟着冷风踏入斋内,正是秦桧。

他面色铁青,目光如两只冰锥直刺跪在地上的秦洛,声如寒雷炸响在寂静的斋堂:

“混账东西!你方才在说什么疯话?!”

秦桧显然已在门外站立片刻,将秦洛的恳求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先是快步走到母亲秦李氏面前,躬身一礼,语气稍缓:“母亲受惊了。”随即猛地转身,居高临下地盯着秦洛,官袍袖中的手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圣上金口玉言,赐婚恩典,乃是我秦家满门荣耀!你竟敢口出狂言,欲求收回成命?你这是要置我秦家于不忠不义之地吗?!”他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秦洛被兄长突如其来的呵斥震得肩头一颤,却并未退缩。

他抬起头,迎向秦桧冰冷的目光,眼眶依旧泛红,但声音却异常清晰:“大哥!倩儿为我而死,尸骨未寒!我若此时另娶,岂非无情无义之徒?这难道就是秦家的忠义之道吗?”

“你!”秦桧气结,指着秦洛的手指微微发白,“国之大事,岂容你儿女情长!北伐在即,朝廷正需凝聚人心,陛下赐婚,意在安抚将士,彰显恩宠!你身为将领,岂能因私废公!”

秦桧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语气转为冰冷的警告:“秦洛,你给我听好了!此事关乎圣颜,关乎国策,绝无转圜余地!三月十五,你与荣安郡主的婚事必须如期举行!你若一意孤行,莫怪为兄……家法不容,国法更不容!”

他最后一句,已是赤裸裸的威胁。

言毕,他不再看秦洛,转向秦李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母亲放心,此事儿子会处置妥当。您安心休养便是!”

说罢,秦桧袖袍一甩,转身大步离去,沉重的脚步声在回廊中渐行渐远,留下满室死寂。

静心斋内,只剩下佛香袅袅,以及秦洛紧握的双拳和沈青河若有所思的凝重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