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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有些旧事,得回去处理。”

赵高没有否认,将商铺的账本和一串铜钥匙推到她面前,“这铺子,还有我留下的本钱,以后就劳你照看。

收益你自行决断,只是记住,莫要亏待了那些雇工。”

蓝氏的目光落在钥匙和账本上,没有立刻去接。她眼波流转,忽然露出几分这个年纪女子罕有的大胆戏谑,嘴角勾起一抹笑:

“老爷就这么信得过我?不怕我卷了钱财,找个年轻力壮的小郎君,远走高飞?”

赵高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失笑摇头,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呀……若真是那般人,也走不到今日。拿去便是,啰嗦什么。”

蓝氏这才笑嘻嘻地接过,将钥匙串缠在手腕上,账本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随即敛了笑意,正色道:

“老爷放心,铺子我会当好自家产业来打理。您……何时动身?路上可需人手?”

“明日便走。”赵高道,“带两个稳妥的仆从,驾车回去即可。”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透,一辆半旧的马车便悄无声息地驶离了番禺城。

赵高坐在车内,掀开车帘回头望去,那座曾化为炼狱、如今又生出绿意的城池,在视野中渐渐缩小。

他看见蓝氏站在街口,穿着一身素色布裙,手里还攥着块未绣完的帕子,朝着马车离开的方向望了许久,

直到再也看不见踪影,才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向那间承载了两人一段奇特缘分的商铺。

马车颠簸着向北而行,赵高闭目养神,指尖却紧紧攥着一枚旧玉——

那是他早年在宫中所得,边缘已被摩挲得光滑。心中远不如表面平静:

南越的血色记忆与咸阳的重重迷雾交织,章邯的刀、扶苏的脸、宫廷的暗涌,一一在眼前闪过。

离开番禺后,赵高的心思已彻底从“赵芸”的身份中抽离,重新凝聚成那个在咸阳宫翻云覆雨的名字。

他并未直接北归,而是绕道博罗、龙川——那些曾传闻归附叛军的小城。

茶棚的粗瓷碗旁、市集的喧闹声中,他刻意与挑担的货郎、歇脚的农夫攀谈,话语间句句试探,旁敲侧击地打探秦军平乱时的细节。

得到的回答惊人地一致:“章邯将军军纪严得很,只砍了为首的几个反贼脑袋,咱们百姓和普通兵卒半点没受牵连,安抚完没多久,日子就恢复原样了。”

赵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旧玉,心底一点点沉下去,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几乎要冻僵他的血液。

唯独番禺!偏偏只有番禺被屠得鸡犬不留!

这绝非什么军事震慑,更不是平乱必需的手段——这是一场针对性的、带着灭绝意味的屠戮!

章邯为何要对番禺下此狠手?这背后藏着的,必定是足以颠覆朝局的惊天隐情!

他不再耽搁,对着仆从沉声道:“加速赶路,直驱咸阳!”

年前在南越时,他便已风闻章邯平乱后不久便被调回帝都,如今看来,所有答案都藏在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

一路风尘仆仆,马车碾过咸阳城外的官道,驶入熟悉的街市。当那处渭水边的庄园出现在视野中时,赵高却猛地僵在车内,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庄园门口,两盏惨白的灯笼在风里晃荡,招魂的白幡直直垂落,素色的麻布缠绕着门柱,一派肃杀的丧仪景象,刺得他眼睛生疼。

“谁死了?”一个念头如惊雷般炸在他心头,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他的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是念安?还是茗衿……”

他声音发颤,指尖死死抠着车帘,指节泛白。

不等马车停稳,他便一把推开车门,不顾满身风尘与狼狈,踉跄着冲出去,恰好撞见一个挎着菜篮的老者路过,

他立刻扑上前,双手紧紧攥住老者的衣袖,指甲几乎嵌进对方的布料里,急声追问:

“老人家!这府上……是谁没了?”

老者被他苍白如纸的脸色、急促如鼓的语气吓了一跳,看清府邸的匾额后,重重叹了口气:

“唉,是这家的老主人啊。前些日子在南边没了音讯,官府都说遇难了,这不,卢安侯府上正办着丧事呢……”

“我死了?”

赵高如遭雷击,浑身一僵,双手无力地松开,老者趁机挣脱,踉跄着走远。

他怔怔地望着那迎风飘荡的白幡,听着庄园内隐约传来的法事钟磬声,大脑一片空白,荒诞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那是他的府邸,他的丧事,可他明明就站在这里,活生生的。

“那我是谁?”

他下意识地就想冲进去,掀翻那些供桌,告诉所有人他没死!

可残存的理智如同一根缰绳,死死拉住了他。

他如今这副布衣风尘的模样,冲进去只会被当成疯子,甚至可能被安上“妖言惑众”的罪名,届时别说查清屠城真相,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始皇帝!”一个名字猛地跳进他脑海,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转头对仆从低吼:

“快去敲门!就说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始皇帝陛下!”

仆从慌忙跑到门口,与门房低声交涉了片刻,回来时面带难色,声音发怯:“主人,门房说……始皇帝陛下月前就已回宫居住,许久没来过这庄园了。”

最后的指望轰然崩塌,赵高只觉得一阵无力,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嬴政回宫了,这意味着,他彻底放手了这里的一切,或许……也包括“已死”的自己。

情急之下,他心念电转,想到了那个唯一可能相信这种荒诞事、也最不在乎礼法规矩的人。

“去淮阴侯府!”

马车立刻调头,在咸阳的街巷中疾驰。

到了淮阴侯府门前,赵高再也按捺不住,亲自上前,双手攥成拳头,用力敲响了那扇朱漆大门,咚咚的声响在夜色中格外刺耳。

片刻后,门内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一个睡眼惺忪的门童拉开一条门缝,揉着眼睛,不满地抱怨:

“谁啊?大半夜的敲门,还让不让人睡了……”

赵高不等他说完,一把推开大门,径直闯了进去,对着灯火通明的内院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刘季!刘季在吗?!我是赵高!!!”

声音嘶哑,带着一路奔波的风尘与急切,在寂静的夜里炸开。

此时的内厅,正是酒酣耳热之际。

刘季正和樊哙、周勃等一帮老兄弟围坐桌前,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喧闹声几乎要掀翻屋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突兀的叫喊,厅内的喧闹瞬间凝固。

“刘季在吗?我是赵高!”

樊哙最先反应过来,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叮当作响,酒水溅了一身。

他本就喝得满面通红,此刻更是怒目圆睁,抄起倚在墙角的环首刀就冲了出去,骂骂咧咧地吼道:

“哪个腌臜泼才敢来这儿撒野?!还敢冒充死人!看老子不宰了这个胡言乱语的杂种!!”

刘季也皱起眉头,满脸晦气地嘟囔:

“哪个不开眼的,大晚上的添堵……”说着,也摇摇晃晃地起身,跟着出去查看。

樊哙提着明晃晃的钢刀,杀气腾腾地冲到前院,昏黄的灯笼光芒洒在他身上,映出满脸的凶戾。

他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粗布短衣、头发凌乱、满脸风霜的老者站在院中,正微微喘着气。樊哙正要挥刀恐吓,那老者闻声缓缓转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