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这天午后,粮铺刚送走一批客人,三个穿着官差服饰的人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郡府的税吏张伍,三角眼扫过粮铺里的粮袋,嘴角勾起一抹贪婪的笑:

“赵东家,新开店面,怎么也不跟郡府打声招呼?这城南的粮铺,可都得按规矩来。”

赵芸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拱手道:“张差爷说笑了,小店刚开张,正要去报备。不知这‘规矩’是?”

“规矩嘛,”张伍搓了搓手指,语气直白,“每月抽三成粮税,另外,孝敬郡丞大人的‘车马费’,也得意思意思。不然,这粮铺能不能开得下去,可就难说了。”

三成粮税?还要额外孝敬?赵芸眼底掠过一丝冷意。他当年执掌朝政,什么样的贪官污吏没见过,只是如今身份不同,不便硬刚。

他压下火气,放缓语气:“张差爷,小店本就是平价卖粮,赚的都是辛苦钱,三成粮税实在承受不起。这样,每月抽一成,‘车马费’我另备一份薄礼,您看如何?”

“一成?”张伍脸色一沉,拍着柜台呵斥,“赵东家是不给面子?

我告诉你,别以为搞个‘平价粮铺’就能收买人心,在番禺地面上,还得听我们郡府的!”说着,他身后的两个差役便要去搬粮袋。

“住手!”赵芸低喝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昔日的威严,竟让张伍几人愣了一下。

他缓步走到张伍面前,目光锐利如刀:

“张差爷,粮是百姓的救命粮,你敢动?我这粮铺的账目,随时可以呈给郡守大人看,倒是差爷这‘三成税’,不知是郡府的规矩,还是你自己的规矩?”

张伍被他看得心里发虚,可仗着身后有郡丞撑腰,又硬着头皮道:

“你少吓唬我!郡守大人日理万机,哪有空管你这点小事!”

赵芸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小的玉牌——

那是当年始皇帝赐给他的随身信物,虽如今已无实权,却也带着几分皇家威仪。

他故意将玉牌在手中把玩,沉声道:

“我虽只是个商人,却也认识几位朝中旧友。若是差爷非要逼人太甚,我不介意写封信,问问郡守大人,这番禺的税,到底是怎么收的。”

张伍瞥见那枚玉牌,心里咯噔一下。

他虽不认识玉牌的来历,却能看出那绝非普通商人能有的物件,顿时气焰矮了半截。

“你……你等着!”他撂下一句狠话,带着手下悻悻离去。

打发走张伍,赵芸松了口气,手心却已沁出冷汗。这官府的盘剥,比他预想的还要猖獗。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没过几日,附近几家粮铺的东家便联合起来,找了上门。为首的是“丰裕粮铺”的老板王富贵,他肥头大耳,一脸不满:

“赵东家,你这粮价定得这么低,让我们怎么活?大家都是开门做生意,你这不是搅乱市场吗?”

“王老板,”赵芸平静地回应,“我开粮铺,是为了让百姓能买得起粮,并非要与各位为敌。若是各位愿意,也可以降低粮价,咱们一起让利于民,何乐而不为?”

“让利于民?”王富贵嗤笑一声,“你少装清高!谁不知道你背后有靠山?我告诉你,要么把粮价提到市价,要么就卷铺盖滚出番禺!不然,咱们没完!”

赵芸知道,这些粮商早已勾结官府,垄断了番禺的粮食市场,自己的平价粮铺,无疑动了他们的奶酪。

他眼神一冷:“我开我的粮铺,卖我的粮,与各位无关。想让我涨价,不可能。”

“好!你有种!”王富贵气得脸色涨红,甩袖而去,“咱们走着瞧!”

接下来的日子,麻烦接踵而至。

有人在粮铺门口散布谣言,说赵芸的粮食是发霉的陈粮,吃了会生病;

还有人夜里偷偷砸了粮铺的窗户,泼了满地污秽。李伯忧心忡忡:“东家,要不咱们还是涨价吧,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赵芸看着被砸坏的窗户,心里五味杂陈。他何尝不想过安稳日子,可一想到那些等着买平价粮的百姓,又咬牙坚持:

“不涨。谣言止于智者,百姓心里有杆秤。至于那些小动作,咱们多加防备就是了。”

他一面让李伯加固门窗,夜里安排人手巡逻;一面让仆人将粮食样本摆在门口,任由百姓查验。

渐渐地,谣言不攻自破,百姓们依旧源源不断地来粮铺买粮,甚至有人主动帮着维护秩序:“赵东家是好人,谁要是敢捣乱,我们不答应!”

百姓的支持,成了赵芸最坚实的后盾。那些粮商见造谣、捣乱都没用,又想联合官府再次施压,可张伍被赵芸上次的玉牌震慑,不敢再轻易招惹,郡丞也怕事情闹大,引来上面追查,只得作罢。

几番较量下来,“芸记粮铺”总算在番禺站稳了脚跟。每日天不亮,粮铺门口就排起了长队,赵芸看着一张张充满感激的脸,心中感慨万千。

他曾是权倾天下的赵高,搅得大秦天翻地覆;如今,他只是一个守着小小粮铺的赵芸。

接下来的一个月,番禺城在春日里缓慢重生,而赵高的日子,竟意外浸染上几分市井烟火的暖意。

也没有了官府的刁难,但赵高也记下这笔账。

那位名唤蓝氏的寡妇,早已卸下最初的功利心,将他视作这异乡里难得的可信赖之人——

算不上至亲,却胜似能说上话的伙伴。她总隔三差五来铺子,手里要么提着一屉还热乎的南方点心,桂花糕的甜香裹着蒸笼的热气,要么是一篮刚摘的荔枝,殷红的果肉浸着露水。

进门也不客套,径直在桌旁坐下,絮絮叨叨地说些琐事:馆子里哪个姑娘攒够了赎身钱,红着眼圈跟她辞行;

哪个姑娘被难缠的客人刁难,她如何笑着端上一壶热茶,三言两语化解了僵局;又或是城中新开的市集,有北方来的商人卖皮毛,价格公道得很。

偶尔说起自己的过去,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可指尖摩挲杯沿的力道,眼角藏不住的细纹,却泄露出飘零的沧桑。

赵高大多时候只是静听,指尖无意识地叩着桌面,偶尔插一两句话。

他自己都觉得讶异——他早已习惯了宫廷里的尔虞我诈,习惯了权位带来的孤独,那颗被算计与阴谋浸泡得冰冷坚硬的心,

竟在这南疆的寻常日子里,生出几分罕见的宁静。他冷眼观察过,蓝氏虽身处贱业,却自有底线:

账目算得清清楚楚,雇工的月钱从不克扣,即便他留下的“本钱”足够她安稳度日,也从未有过半分懈怠。是个靠得住的人。

可这份宁静,终究抵不过心底的执念。

章邯那场违背常理的屠城,像一根淬了毒的针,日夜扎在他心头。也想他不能永远藏在番禺,他必须回咸阳——

要查清那屠城的真相,是章邯自作主张,还是……奉了扶苏的密令?

这不仅关乎他对自己一手“塑造”的帝王的最终判断,更关乎他内心那点摇摇欲坠的信念。

这一日,蓝氏又来,赵高沏了壶新茶,水汽氤氲中,他平静开口:“我打算离开番禺一段时日。”

蓝氏倒茶的手猛地一顿,滚烫的茶水溅在指尖,她却像没察觉似的,抬眼望他。

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里,飞快闪过一丝失落,快得像错觉,随即又扬起熟悉的笑容:“老爷是要回北边老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