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漕运事务初步理顺，吊杆生产线也勉强走上了正轨，秦风将后续的扫尾工作丢给王大锤和刘主事，自己则带着一身疲惫和满脑子新想法，返回了长安。
人还没进秦府大门，就被闻讯赶来的姜恪堵了个正着。这位秦氏商行的大总管，如今也是忙得脚不沾地，但精神头却比在将作监当主簿时足多了。
“东家！您可算回来了！”姜恪脸上带着兴奋，也带着一丝苦恼，“您是不知道，咱们秦氏商行现在生意铺得太开，肥皂、香水、水泥、预制板、还有那吊杆的订单……各地的管事、合作的商贾，每天往长安送的信件、账本都快把商行门槛踏破了！信息太杂，传递太慢，好多商机就这么白白错过了！”
秦风一边听着，一边走进书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姜恪说的问题，他早就意识到了。在这个通信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的时代，信息不对称是阻碍商业发展的最大瓶颈之一。商人们往往依靠熟人网络和道听途说来获取信息，滞后、片面，而且极易被操纵。
“而且，”姜恪压低声音，“东家，您发现没有？如今长安城里关于咱们的传言可不少。好的坏的都有，说什么的都有。什么‘秦氏与民争利’、‘奇技淫巧祸乱人心’，甚至还有人说您那吊杆是用了妖法……咱们总不能每次都等谣言传开了，再想办法去辟谣吧？太被动了！”
秦风喝了一口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信息，无论是商业信息还是舆论，都是强大的武器。以前他小打小闹，可以不在乎。但现在，他的摊子越铺越大，触动的利益越来越多，必须要有自己的发声渠道，要能引导舆论，而不是被舆论牵着鼻子走。
是时候了。
他放下水杯，对姜恪微微一笑：“姜主簿，你说的问题，我都知道了。所以，我决定——办报！”
“办……办报？”姜恪一愣，没太明白这个词的意思。这年头虽然有“邸报”，但那只是朝廷内部传达政令、通报消息的官方文件，跟民间商业完全不沾边。
“对！办一份属于我们商人，也属于所有长安百姓的报纸！”秦风站起身，走到书桌前，铺开一张白纸，拿起炭笔（他嫌弃毛笔太慢），边画边解释，“我们办一份……嗯，就叫《长安商报》！定期发行，比如每五天一期。上面要刊登朝廷最新的、与商业相关的政令法规；刊登东西两市乃至全国主要商埠的物价行情，比如粮食、布匹、盐铁的价格波动；刊登各地有什么特产，需求什么货物，牵线搭桥；还可以介绍一些新的商品，比如咱们秦氏的新品；甚至可以开辟一个版面，专门刊登一些有趣的故事、奇闻异事，吸引更多人来看……”
他越说越快，思路也越来越清晰。这不只是一份商业信息汇总，更是一份综合性的读物，一个强大的舆论平台和广告载体！
姜恪听着听着，眼睛越来越亮。他是精明人，立刻意识到了这“报纸”背后蕴含的巨大商机和能量！掌控了信息，就掌控了先机！掌控了舆论，就掌控了话语权！
“妙啊！东家！此计大妙！”姜恪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若能办成，咱们秦氏商行必将如虎添翼！只是……这报纸如何印制？如何确保消息准确及时？又如何让更多人看到？”
“印制好说，咱们有自己的印书馆，活字印刷，成本低廉。”秦风早就想好了，“消息来源，一方面靠我们秦氏自己的商队和合作伙伴网络收集，另一方面，可以邀请京兆府、户部等衙门提供一些公开的政令和市价。至于如何让人看到……”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第一期，我们免费发放！雇人送到东西两市各个商铺，送到各大酒楼茶馆，甚至送到那些勋贵府邸门口！只要内容足够吸引人，不怕没人看！等大家养成看报的习惯，后面再考虑收费或者靠广告赚钱。”
“免费送？”姜恪有些肉疼，这得花多少钱？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秦风大手一挥，“前期投入是必须的。我们要的是影响力！是话语权！到时候，谁再敢乱造谣，咱们就在报纸上堂堂正正地辟谣！看谁还敢胡说八道！”
**《商报》编辑部的“鸡飞狗跳”**
说干就干。秦风立刻从秦氏商行和印书馆抽调了一批识文断字、脑子灵活的年轻人，组成了《长安商报》最初的编辑部。主编由姜恪暂时兼任，毕竟他熟悉商业运作。
然而，这个草台班子刚开始运转，就闹出了无数笑话。
编辑部设在了秦氏印书馆旁边的一个小院里。第一天开会，秦风去给大家鼓劲，顺便讲讲“新闻”的基本要素——真实性、及时性、客观性。
他讲得口干舌燥，底下坐着的“编辑记者”们却听得云里雾里。一个以前在书坊抄书的小伙子怯生生地举手问：“秦……秦大人，这‘新闻’……是要写成骈文还是散文？需要引经据典吗？”
秦风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不用！就用大白话！怎么清楚怎么来！要让贩夫走卒都看得懂！”
另一个以前在茶馆说书的先生则兴奋地问：“东家！那奇闻异事版块，能不能登点狐仙鬼怪的故事？保证吸引人！我这儿现成的就有好几个！”
秦风扶额：“可以有点趣闻，但要以真实为主！不能胡编乱造！我们是报纸，不是话本！”
最离谱的是，姜恪从市场上招来的一个号称“消息灵通”的探子，第一天就神秘兮兮地跑来汇报：“主编！重大消息！永嘉坊张屠户家的母猪昨晚一窝下了十八个崽！这算不算新闻？”
姜恪气得差点把砚台砸过去：“算个屁！我们要的是商业信息！物价！行情！谁关心张屠户家的猪下几个崽？！”
那探子委屈道：“可……可猪肉价格会不会因此下跌啊？”
姜恪：“……滚！”
除了人员素质参差不齐，信息的采集和核实也是个大问题。派出去打听物价的伙计，回来报的价格五花八门，同一个东西，东市和西市能差出好几文钱，得反复核对。约稿（主要是邀请一些落魄文人写点市井故事）的质量更是良莠不齐，不是辞藻华丽空洞无物，就是俗不可耐难登大雅之堂。
姜恪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既要处理商行的日常事务，又要审核报纸稿件，感觉自己快要分裂了。他拿着一篇描写胡商珠宝的文章，找到秦风诉苦：“东家，您看看这个，‘其珠光宝气，璀璨夺目，疑似天上星辰坠落凡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到底卖的什么珠子？多大？什么成色？多少钱？一句有用的都没有！”
秦风接过看了看，也是哭笑不得。这个时代的文人，习惯了写意抒情，让他们写说明文，简直是要了亲命。
“算了，这篇毙掉。”秦风果断道，“我们自己人写！就按照‘什么人、在什么地方、卖了什么货、价格多少、品质如何’这个格式来写！不要那些虚头巴脑的形容词！”
**莫小贝的“首席发行官”奇遇记**
就在编辑部一片混乱之际，报纸的第一期样刊，终于在磕磕绊绊中诞生了。虽然版面设计还有些粗糙，文章也略显稚嫩，但至少涵盖了最新的粮食指导价、东西两市部分商品行情、秦氏工坊新产品（改良版自行车）介绍，以及一篇秦风亲自操刀的短文，阐述了“格物致用”对商业发展的好处。
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环节——发行！
这么“艰巨”的任务，自然落到了我们的莫大教头身上。秦风任命她为《长安商报》的“首席发行官”，负责将第一期报纸免费派发到全城各个角落。
莫小贝对这个新头衔非常满意，觉得比“漕运协理教头”听起来更威风。她立刻召集了她的消防队员（现在俨然成了她的多功能私兵），将一捆捆还散发着油墨清香的报纸分发下去。
“都听好了！”莫小贝站在一堆报纸上，意气风发，“咱们的任务，就是让这《长安商报》，飞遍长安城的每一个犄角旮旯！茶楼酒肆、商铺摊贩、衙门门口、甚至……咳咳，那些国公王爷家的大门缝里，也得给老子塞一份进去！”
队员们看着手里这新鲜玩意儿，有些茫然：“头儿，这……这纸片子，真有人要？”
“废话！老板弄出来的东西，能差得了？”莫小贝眼睛一瞪，“都给老子精神点！谁要是敢偷懒，或者把报纸拿去擦屁股，老子把他吊在承天门上风干了！”
在莫小贝的“淫威”下，发行队伍出发了。于是，长安城出现了奇特的一幕：
一群穿着消防队服（经过莫小贝魔改，更加紧身利落）的汉子，或扛或抱着一大摞报纸，如同打了鸡血般在街上狂奔。他们见店就进，不管人家是卖绸缎的还是卖棺材的，啪一声拍下一份报纸，喊一句“秦氏商报，免费赠送，五日一期，敬请关注！”然后不等店家反应，就旋风般冲向下一个目标。
遇到摆摊的小贩，直接塞一份到人家怀里；看到路过的行人，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往手里一塞了事；甚至有几个胆子大的，真的试图把报纸塞进某些高门大户的门缝里，结果被看门家丁追着打了出来……
莫小贝本人更是身先士卒。她充分发挥了自己“长安第一快腿”的优势，运用轻功在房檐屋脊上窜来窜去，看到下面哪里人多，就直接天女散花般撒下一把报纸，引得路人纷纷惊呼捡取。
她还别出心裁地占领了东西两市入口处的显眼位置，让人敲锣打鼓，自己则跳到临时搭起的高台上，举着报纸大声“宣讲”：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新鲜出炉的《长安商报》！”
“上有朝廷最新政令，下有市场物价行情！”
“秦氏新品抢先看，商业机会处处在！”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免费发放！不要钱！”
她那破锣嗓子加上极具煽动性（自认为）的言辞，倒也吸引了不少人围观。大家看着这免费的“纸片子”，虽然将信将疑，但反正不要钱，也就纷纷伸手接过。
一时间，整个长安城，几乎随处可见那淡黄色的《长安商报》。茶楼里，有人拿着报纸对照着上面的粮价议论纷纷；商铺里，掌柜的仔细研究着行情版块；甚至一些勋贵家的公子小姐，也对着那“奇闻异事”版块（虽然第一期内容还很简单）指指点点，觉得颇为新奇。
**首战告捷与未来的野望**
第一期《长安商报》的免费派发，虽然过程充满了莫小贝式的混乱和暴力，但效果却出奇的好。
几乎在一夜之间，“看报”成了长安城的一种新时尚。商人们从中看到了商机和权威的信息来源；普通市民从中了解到物价和一些新鲜事；甚至朝廷官员，也开始关注这份突然冒出来的民间报纸，尤其是上面刊登的政令摘要，比官方的邸报更快、更通俗。
秦氏商行的知名度再次暴涨，连带着秦氏工坊的改良版自行车订单都多了不少。
姜恪看着反馈回来的各种正面消息，激动得老泪纵横：“东家！成了！咱们成了！这报纸，果然是大杀器啊！”
秦风看着桌上那份还带着墨香的《长安商报》，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只是第一步。他要将这份报纸，打造成大唐最具影响力的媒体，不仅要传递商业信息，更要传播新思想、新知识，引导社会舆论，成为推动变革的隐形力量。
当然，他也知道，随着《长安商报》的影响力扩大，必然会引起更多的关注，甚至是打压。那些守旧的势力，绝不会坐视一个不受他们控制的舆论平台成长起来。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眼下，他更关心的是，下一期报纸该刊登什么内容？是不是该开辟一个“读者来信”版块？要不要搞个有奖竞猜增加互动性？
而我们的“首席发行官”莫小贝，则正在为下一期报纸的发行方式发愁：“老板，下一期还免费吗？老子觉得上次撒得不够均匀，这次要不要试试用弩箭把报纸射到各家房顶上去？保证覆盖面更广！”
秦风：“……莫教头，请你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