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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铁,沉重的压抑感自秦州矿难和西北边境的同步异动后,便如同无形的铅云笼罩着汴京。皇城之内,超常事务司衙署深处,空气中弥漫着陈旧木料、灰尘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金属低鸣后残留的微弱腥气。廨舍内,崔婉宁靠坐在冰冷的板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那面新造青铜镜滚烫的边缘。镜面内部,冰裂纹路躁动不安,持续传递着来自千里之外秦州矿洞那巨大金属结构体的能量感应——一种稳定而充满侵略性的低频嗡鸣,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宣告着“坤元系统”一个节点的彻底苏醒。

门外传来锁链轻响与守卫低沉的交谈,旋即归于寂静。这短暂的扰动让她更加清醒地意识到自身的处境:因拒绝交出净化后的《天工图谱》及核心技术图纸,她被郑铎为首的镇压派以“静思”之名囚禁于此,与墨衡、林沐然隔绝,与皇帝的直接联系也暂时中断。然而,这囚禁并未能完全阻断信息的流动。不久前,一名沉默的狱卒,在送饭时极其隐蔽地塞给她一根刻有奇异符号的木签——那是墨衡启动“零散”预案后,通过秘密渠道传递进来的关键频率信息,指向地底系统可能存在的“静默期”。

几乎同时,在地下深处的密牢,林沐然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呼吸微弱。掌心中那片绘有党项工匠之神图腾和城西坐标的碎纸屑已被汗水浸透,另一只手里,紧紧攥着那根记录着异常频率的木签。地底那同源波动变得异常清晰和强劲,带着周期性的涨落,活跃期的峰值远超以往。他捕捉到那波动中蕴含的规律:“低频…衰减…静默…不会太久…下一次…” 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思绪,但他眼中的光芒未熄。他知道,必须将这最新的感知传递出去,这或能帮助外界更精确地预测下一个干预窗口。

而在这座权力牢笼之外,一场精密的策划正在暗流中进行。致仕的范仲淹,以访友观风为名,悄然激活了新政时期布下的监察信网。这张网络覆盖西北边陲、漕运干线、手工业镇,此刻正无声运转,不仅监控着西夏技术渗透的真实意图及其与地底邪声的可能关联,更将触角延伸至超常事务司内部。范公深知,秦州的幽光已打破僵局,司内镇压派与研究派的分歧因危机升级而公开化、尖锐化。郑铎急于调兵封洞的强硬主张,与周博士等人坚持观测寻找弱点的谨慎态度形成激烈碰撞,这内部裂痕,正可利用。

契机出现在郑铎起草奏章、欲强行推动封洞方案的当日。一名表面隶属镇压派、实为范公暗线多年的中层官员——户部郎中李纲,以“案情重大,需厘清关键人犯口供与技术细节,以免奏对失据”为由,向郑铎提出了同时提审崔婉宁与林沐然的请求。郑铎虽疑,但迫于时间压力和研究派的质疑,加之自信于司内戒备森严,最终勉强同意了这次“联合讯问”,旨在获取足够“证据”一举压服研究派,遂下令将二人分别押解至同一处偏院进行讯问,严加看管。

于是,在高度戒备的转移过程中,林沐然与崔婉宁,这两位被分割已久的核心人物,在一条通往偏院的狭窄廊道里,实现了被严密监控下的首次短暂面对面接触。

林沐然由两名孔武的狱卒架着,面色苍白如纸,脚步虚浮,唯有那双眼睛,在瞥见崔婉宁的瞬间,迸发出锐利的光彩。崔婉宁则在一位面无表情的女吏“陪同”下,步履虽稳,却难掩疲惫。交错而过的刹那,时间仿佛被刻意拉长。廊道墙壁上的火把噼啪作响,光影摇曳。

没有言语,甚至没有明显的眼神交流。林沐然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仿佛无意间松开了紧握的拳头,一枚小小的、被汗水浸得有些柔软的纸团,从他掌心滑落,正好掉在崔婉宁脚边阴影里。与此同时,崔婉宁借着整理略显凌乱的衣袖的动作,袖中一枚以特薄羊皮纸绘制的、卷成细管的能量衰减曲线模型,悄无声息地滑出,落在林沐然即将踏过的石砖缝隙边缘。

整个过程发生在呼吸之间,自然得如同被风吹落的尘埃。押解之人注意力或在前方,或在彼此,并未察觉这电光火石间的信息传递。只有空气里残留的那一丝同源能量的微弱共鸣,见证了这一至关重要的交接。

偏院的讯问草草收场,郑铎派来的主审官更关心的是如何坐实“技术风险”与“妖言”罪名,对崔婉宁坚持的“能量起伏规律”和林沐然含糊提及的“波动周期”嗤之以鼻。讯问结束后,二人被分别押回。但种子已经播下。

回到阴冷的廨舍,崔婉宁迅速拾起并展开那枚小纸团。上面是林沐然以炭灰勉强写就的潦草字迹,记录着他在地牢中感知到的最新数据:脉冲峰值强度、衰减速率、以及基于脑海模型推算出的下一个“静默期”可能窗口——就在未来十二到十八个时辰之内,持续时间极短,且下次周期不定。字迹虽弱,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

她立刻将这份信息与怀中青铜镜的感应、墨衡传来的频率符号以及自己之前的推演叠加。脑海中,一个更清晰的能量活动模型迅速构建起来:地底系统并非持续活跃,其强大的能量释放存在明显的间歇性,强脉冲之后会伴随一个短暂的衰减期。这个窗口期,就是可能进行干预的关键时刻!

她强压住心中的激动,就着窗外微弱的天光,用藏起的细小墨块,迅速在一张纸条上绘制出简化的能量衰减曲线,并标注了推测的“伪静默期”窗口,以及利用此窗口进行干预的初步构想——或可尝试定向干扰其能量汇聚,或可趁机近距离侦察结构体缝隙内的代码。她将纸条小心折好,藏于袖中暗袋,思索着如何能通过下一次送饭或检查的机会,将其送到该送的人手中。她知道,范公的网络一定在注视着,墨家的“零散”预案也已启动,这条信息必须传递出去。

几乎与此同时,在城西那处看似普通的货栈——墨家的秘密据点内,几名核心弟子正围着一台经过巧妙伪装的监测装置。装置的核心部件,正是通过“零散”预案秘密转移出来的、原属于“混沌计算仪”的部分精巧构件。他们根据墨衡之前传递出的参数,以及刚刚通过秘密渠道收到的、来自崔婉宁廨舍的最新指示,紧张地调整着共振器的接收频率。

“频率锁定…波动强度确认进入下降通道…” 一名弟子低声道,眼中闪烁着兴奋与紧张,“与崔博士推演的模型吻合!‘静默期’可能真的存在!”

墨家长老,一位须发皆白但目光炯炯的老者,沉声下令:“继续监测,记录所有谐波变化。尝试逆向解析这脉冲模式,寻找其能量起伏的精确规律。我们的‘对话’,必须抓住这稍纵即逝的间隙。”

另一方面,范公的网络不仅促成了这次关键的信息交换,更开始发挥其更深层的作用。一条连接汴京与秦州前线的秘密信息传递通道被激活。关于“伪静默期”的推测和干预构想,被加密后通过信网中的特殊节点,以最快的速度向石越所在的矿洞外围营地传递。而秦州那边关于结构体表面光芒导致草木变异枯萎、能量脉冲具体模式的更详细观测记录,也开始反向流入汴京,为崔婉宁和墨家的模型修正提供着实时数据。

僵局虽未彻底打破,但围绕地底威胁的认知碎片,第一次在被分割的团队成员间实现了拼合。林沐然的敏锐感知、崔婉宁的技术推演、墨衡的预案启动、范仲淹的网络运作,以及石越在前线的坚守,开始像精密齿轮一样,艰难却坚定地重新啮合。地底结构体散发的幽蓝惨绿光芒,如同风暴眼,不仅照亮了矿洞的岩壁,也映照出人类在绝境中重新集结的微弱曙光。

所有人都明白,下一次“呼吸”来临之时,灾难可能进一步扩大。但此刻,他们终于不再是各自为战。留给他们的时间依然紧迫,然而,一道裂缝已经出现,一丝主动干预的可能性,正在这沉重的夜色中悄然孕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