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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却非纯粹的黑暗。一种幽蓝惨绿、令人心悸的光芒自西北方向的秦州地底弥散开来,起初只是天际一抹诡异的晕染,如同极光垂落,却带着不祥的悸动。很快,那光芒变得凝实,仿佛有生命的潮汐,一波接着一波,以秦州铜矿为中心,向着汴京乃至更广阔的区域扩散。

第一波强脉冲抵达汴京时,正是子夜时分。皇城司巡夜的兵士最先察觉异样,他们看到自己的影子在青石板上被拉长、扭曲,盔甲反射出非自然的冷光。紧接着,城中犬吠鸡鸣骤起,随即又诡异地沉寂下去。睡梦中的人们被一种低沉的、直接作用于骨髓的嗡鸣惊醒,心悸胸闷,仿佛有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

崔婉宁在超常事务司那间充当临时囚室的廨舍内,猛地从短暂的瞌睡中惊醒。怀中那面新铸的青铜镜烫得惊人,内部冰裂纹路躁动不安,几乎要挣脱她的衣襟。她扑到窗前,透过狭窄的窗棂向外望去,只见夜空被那诡异的幽蓝绿光浸透,连飘过的云彩都染上了病态的色泽。院中那棵老槐树的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蜷曲、枯黄,然后簌簌落下,尚未触地,已化为齑粉。她扶住窗框,指尖冰凉——这不再是遥远的秦州矿洞里的异象,灾难已经兵临城下,直接笼罩了帝国的都城。

“来了…比预想的更快、更强…”她低声自语,脑海中迅速闪过林沐然纸团上记录的峰值数据和自己推演的衰减模型。这第一波冲击的强度,显然超出了之前的观测上限。地底那个苏醒的“节点”,正在肆无忌惮地展示它的力量。

恐慌如同瘟疫,随着脉冲光晕的扩散而蔓延。当黎明降临,带来的不是希望,而是更深的绝望。汴京周边,乃至更远处的农田,原本应是绿意盎然、孕育秋实的景象,此刻却是一片触目惊心的死寂。禾苗、菜蔬、果木,所有接触到那幽蓝绿光的植物,都在一夜之间走完了急速变异到彻底枯萎的过程。叶片上凝结着诡异的晶体,茎秆扭曲如金属丝,最终都化为一片片焦黑的残骸。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臭氧、腐殖质和某种难以形容的金属灼烧的气味。

漕河两岸,垂柳枯槁;皇家苑囿,奇花异草尽成焦土。消息像野火一样烧遍全城,粮价应声飞涨,米铺前挤满了惊惶的市民,争抢着所剩无几的存粮。开封府衙役倾巢而出,试图维持秩序,但面对肉眼可见的死亡和饥荒的威胁,恐慌已然失控。街头巷尾,流言四起,有说天降灾罚,有说妖物出世,更有从西北逃难来的零星灾民,带来了秦州矿洞深处挖出“金属巨怪”、光芒所至草木皆亡的骇人传闻,进一步加剧了混乱。

超常事务司衙署内,气氛比外面更加凝重肃杀。郑铎一身戎装,面色铁青地站在巨大的汴京及周边沙盘前,上面已经用朱砂标记出脉冲光波及的范围和农作物枯萎的区域,那不断扩大的红色刺眼无比。

“你们都看到了!”郑铎的声音如同金石交击,砸在每一个与会者的心头,“这已非什么‘异常能量’,更非可以慢慢‘观测’的奇物!这是妖异!是祸源!其所及之处,生机断绝!若再容它肆虐,下一次枯萎的就不是庄稼,而是汴京百万生灵!”

他猛地转身,目光锐利如刀,直指坐在下首、脸色苍白的周博士:“周博士,你们研究派还要坚持那套‘间歇性弱点’、‘伪静默期’的理论吗?看看外面!百姓在挨饿,恐慌在蔓延!我们必须立刻行动,调集重兵,封死秦州所有矿洞,用火药甚至更激烈的手段,将那妖物彻底埋葬!”

周博士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神虽然疲惫,却并未退缩。他面前摊开着几份刚刚送来的急报,是研究派人员冒险在脉冲边缘采集的枯萎植物样本分析结果。“郑大人,下官理解您的担忧。但蛮干只会带来更大的灾难!下官的人从这些枯萎的植株残留中,检测到了一种异常的能量谐波,其模式并非恒定不变,而是存在明显的起伏规律!”

他拿起一份图表,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您看,这脉冲并非持续不断,其强度在达到峰值后,确实存在一个衰减过程!虽然短暂,但规律可循!这印证了崔博士之前的推断!如果我们能抓住这个‘窗口’,或许能找到干扰甚至遏制其能量释放的方法!盲目封洞,且不说能否成功,万一引爆了那金属结构体内蕴的更大能量,后果不堪设想!”

“窗口?衰减?”郑铎冷笑一声,指着窗外依旧隐约可见的诡异天光,“现在就是它最强的时候!我们等它的‘窗口’,汴京的粮仓等得起吗?天下的民心等得起吗?别忘了,西夏使团还在京中,他们正等着看我们的笑话,甚至随时可能借机发难!我们必须展示力量,立刻、坚决地镇压!”

“可那不是寻常的力量!那是能扭曲现实的规则!”周博士急道,“郑大人,下官并非反对干预,而是主张更聪明、更基于‘理’的干预!我们需要时间,需要更精确的数据来定位那个‘窗口’!”

“时间?”郑铎逼近一步,压迫感十足,“我们没有时间了!每拖延一刻,那地底妖物的根须就可能扎得更深一分!必须当机立断!”

双方争执不下,会议不欢而散。但脉冲灾难带来的巨大压力,显然让郑铎为首的镇压派占据了上风,调兵遣将的命令已经开始暗中部署。

然而,在这官方层面的激烈争吵之外,更细微、更令人不安的迹象正在民间浮现。一些从脉冲覆盖边缘区域逃入汴京的猎户和山民,带来了更加诡异的见闻。他们信誓旦旦地说,不仅草木枯死,一些来不及逃走的野兽也出现了异状:野兔的皮毛变得硬如铁刺,山鸡的喙爪泛着金属光泽,动作僵硬如同傀儡。甚至有人声称在夜间的山林里,看到过眼睛闪烁着幽蓝光芒、形貌扭曲的“怪物”在游荡。这些流言起初被当作无稽之谈,但随着恐慌的发酵,开始悄然传播,描绘出一幅生态链正在被某种力量强行扭曲的可怕图景。

几乎与此同时,范仲淹那悄然激活的旧日信网,也传来了来自西北边境的最新密报。信网中的暗线发现,就在秦州脉冲光晕爆发的几乎同一时间,西夏边境一侧的几个特定区域,也监测到了异常的能量波动。虽然强度远不如秦州,但其波动的频率模式,与秦州脉冲的周期性起伏出现了惊人的重合。密报中特别指出,西夏边境驻军的调动和某些工地的活动,似乎也与这种波动周期存在着某种默契。这暗示着,地底那个苏醒的系统,其影响力或许早已不局限于秦州一隅,而是正在以一种尚未完全明了的方式,向外辐射,甚至可能与西夏方面存在着某种程度的…“同步”。

廨舍内,崔婉宁无法得知会议的具体细节,但她能从衙署内骤然紧张的气氛、往来人员凝重的面色、以及窗外持续不散的诡异光晕和隐约传来的骚动声中,感受到灾难的规模和压力的陡增。她紧紧攥着那张已经反复推演过无数次的羊皮纸,上面绘制着叠加了林沐然数据、墨衡符号和她自身模型的能量活动曲线。曲线清晰地显示出一个陡峭的峰值,随后是断崖式的下跌,然后再次缓慢爬升。

“强脉冲之后…必有衰减…”她喃喃自语,目光投向西北方向,仿佛能穿透重重墙壁,看到那深埋地底的巨大金属结构体正在进行的“呼吸”。“这一次的‘呼气’如此猛烈…下一次‘吸气’又会带来什么?生态的扭曲…边境的异动…元昊…他到底知道多少?又在谋划什么?”

她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这脉冲灾难不仅是环境的危机,更像是一个宣言,一个来自地底古老存在的、宣告其彻底苏醒并开始主动干预这个世界的宣言。留给他们的“窗口”可能比预想的更加短暂,也更加危险。

她将耳朵贴近墙壁,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镇压派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大,必须尽快让外界知道她的发现,必须阻止郑铎的鲁莽行动。她看向那面依旧滚烫的青铜镜,镜面深处的冰裂纹路似乎随着脉冲的节奏明灭不定。

“墨衡先生…范公…你们的网络,一定要把消息送到…”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尖在羊皮纸的曲线上轻轻划过,寻找着那个可能决定成败的、稍纵即逝的低点。就在那曲线即将触底反弹的瞬间,或许就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夜色再次降临,幽蓝绿光依旧笼罩四野,将汴京变成一座悬浮在诡异海洋中的孤岛。而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不同的人,怀着不同的目的,都在等待着下一次脉冲的来临,或是恐惧着它的威力,或是期盼着那随之而来的、短暂的“伪静默”。风暴已然降临,而裂缝中的微光,正等待着被勇敢者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