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语一出,王小石和小丫脸上惧色更浓,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可是,就在这时。
“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炸响!响彻全场。
玉衡子话音未落,拾荒老人枯枝未动,身影也未晃,仿佛只是随意地挥了下手。
玉衡子整个人却如遭重击,护体灵光瞬间溃散,脸上立马留下清晰掌印,被打的踉跄后退,眼中满是惊骇羞怒,捂着脸竟真的一句话也不敢再说出口。
拾荒老人浑浊的双眼冷冷扫过他,沙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全场死寂,连叶长风都瞳孔猛缩,无人再敢发出半点声响。
拾荒老人却是不依不饶,语气中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起来:“叶小子,管好你的人!吓唬两个娃娃倒是不要紧,若是吓得老人家我一哆嗦,万一没控制的好,将你这山门变作成一片废墟……那就罪过了。”
王小石和小丫也被眼前这毫不起眼的老人给震惊到了,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打量着眼前老人。
拾荒老人迎着他俩的目光微微一笑,浑浊的目光似乎能看透人心:“小娃娃,莫怕。跟老头子我走,虽说前途未卜,但总好过在这地方给人当牛做马,永无出头之日来的好。是去是留,给你们三息时间决定。”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王小石看着王沐那双虽然虚弱却异常坚定的眼睛,又看了看高台上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长老们冷漠的面孔,想起这些年做杂役的艰辛与屈辱,一股莫名的勇气涌上心头。
他猛地一咬牙,拉起还有些犹豫的小丫,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我……我愿意跟这位师兄走!求前辈带我们离开!”
小丫被王小石拉着,也慌忙点头,声音细若蚊蝇:“我……我也愿意。”
王沐见状,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再也支撑不住,他头一歪,彻底昏厥过去。
拾荒老人摇了摇头,嘀咕道:“真是麻烦……”
他枯枝随意一点,一股柔和的力量便将王小石和小丫卷起,落在他的身后。
“人齐了,走了。”
他不再多看落霞宗众人一眼,夹着王沐,带着两个懵懂的少年少女,拄着枯木树枝,一步踏出。
云雾翻涌,四人的身影瞬间由实变虚,如同水墨画中被水晕开的墨点,悄然消散在聚仙台的边缘,再无踪迹可寻。
只留下叶长风等人铁青的脸色,以及广场之上,无数道复杂难明的目光。
山风呼啸而过,卷起几片落叶,掠过那被九霞焚天烈焰烧熔的地面,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短暂却震撼人心的交锋。
落霞宗的威严,今日,被一个拾荒老人,轻而易举地踏碎了。
而王沐的故事,显然,并未终结于这聚仙台上。新的篇章,随着那消失在山雾中的身影,正悄然揭开序幕。
山雾缭绕,林木幽深。
那间倚着卧牛青石的陋屋,静默地伫立在渐浓的暮色里,仿佛已与这片荒寂山野融为一体。
屋内,光线昏沉。
王沐躺在简陋的木榻上,身上覆盖着一张洗得发白的薄被。
他脸色依旧苍白,但比起聚仙台上的奄奄一息,已多了几分微弱的气息。
拾荒老人坐在榻边的小凳上,正小心翼翼地将王沐腿上那已干涸发黑的药泥一点点剥下。
他动作缓慢,却异常稳定。
每一下轻微的触碰,都让王沐眉头紧蹙,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但他紧咬着牙关,硬是没有哼出一声。
他那裸露出的双腿,膝盖处依旧肿胀紫黑,皮肤下仿佛有细小的金蛇在游动,那是风知遥“断脉剑指”残留的凌厉剑气,仍在顽固地破坏着生机。
老人浑浊的双眼仔细检视着伤势,摇了摇头,嘴里发出“啧啧”的轻响。
“那玉衡子小儿,教出来的徒弟,下手的阴毒劲儿倒是与他一模一样。”
他沙哑地开口,像是自语,又像是说给王沐听。“这断脉剑气,如附骨之蛆,专坏人生机根基。若非你小子体魄异于常人,加上老头子我那几把草药吊着,这双腿……怕是真要废了。”
闻言,王沐眼皮微动,他缓缓睁开。
他的眼神虽然疲惫,深处却已重新燃起那惯有的冷静与坚韧。
“前辈……救命之恩,王沐……没齿难忘。”他的声音干涩沙哑,也断断续续。
“哼,废话少说。”老人不耐地摆摆手,打断了他。“老头子我捡你回来,是看你还有点硬骨头,看的顺眼。若真要谢,那就省点力气,好好给我躺着。”
说着,他起身走到那个小火炉旁,拿起蒲扇,慢悠悠地扇着火。
炉上的陶罐里,正熬煮着新的草药,苦涩中带着奇异的清香,渐渐弥漫在狭小的屋内。
这时,木门被轻轻推开。
王小石端着半木盆清水,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小丫,手里捧着几条干净的粗布。
两人脸上都带着几分局促和敬畏,“前辈,水……水打来了。”王小石将木盆放在榻边,瓮声瓮气地说道,却不敢抬头看老人。
小丫则默默地将布条放在盆沿,细声补充:“布……布是干净的。”
他们在落霞宗外门做惯了杂役,此刻虽不知这神秘老人和重伤的“师兄”究竟是何来历,但手脚勤快些,总归不会错。
老人头也没回,只用枯枝般的手指往后点了点。
“放那儿吧。你俩……嗯,倒是有点眼力见。”
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漠然。
王小石和小丫如蒙大赦,连忙退到屋角,垂手而立,不敢打扰。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榻上的王沐,带着好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王沐看着他们,心中微微一叹。这两人,因他之故,脱离了落霞宗那看似安稳、实则永无希望的牢笼,前途未卜,福祸难料。
屋内一时只剩下药罐“咕嘟”的轻响,和蒲扇摇动的微风。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
夜色彻底笼罩了山野,唯有陋屋中一点昏黄的油灯,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王沐尝试着动了动手指,一股虚弱感传来,但更强烈的,是一种急于离开的焦躁。
顾清弦他们如何了?凡尘阁残余的兄弟是否安好?赵家……又究竟落到了何等境地?
一个个念头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心。他深吸一口气,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