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透,街角石板上的露水凝成一线,沿伞骨滑落,滴在沈明澜的靴尖,碎成无声的尘。他脚步未停,青竹伞微倾,遮住半张脸,却遮不住眉心那一道隐现的金纹——昨夜文宫震荡的余波仍在经络中游走,如细针轻刺。
识海深处,竹简玉佩无声流转。《韩非子·难势》四字浮现,随即化作一道推演轨迹:“势者,胜众之资也。然势若压顶,当避其锋,导其流。”
他已知,昨夜醉仙楼的文傀术只是前奏。真正的压制,来自体制之手。
府衙前,铜铃静垂,无风不动。两名衙役立于阶下,手持令签,上书“传唤沈某,即刻赴堂”。沈明澜抬步而上,足落青石,那株缝隙中的无名草忽然轻颤,叶脉泛金,旋即归寂。
他未察觉,却有千里之外,一道苍老目光穿透云层。
——武当山巅,青牛倒骑,竹杖轻点虚空。张三丰闭目,指尖卦象微转,忽而睁眼,低语:“文宫受扰,天机将乱……小友,莫急。”
县衙大堂,香烟缭绕,案前县令端坐,袍角绣着暗纹,压着半张焦纸,火漆印残痕隐约可见“镇北”二字。他不抬头,只慢悠悠翻动卷宗,声音拖得极长:
“沈明澜,书院备案,你尚未缴齐《乡试律例》背诵录?”
沈明澜垂手而立,袖中手指轻叩伞骨三下。系统瞬间调取《道德经》第八章:“居善地,心善渊,动善时。”文宫十二玉柱缓缓内收,文气沉入廉泉穴,形成闭环,不溢一丝。
“回大人,昨夜已录毕,文书三日前呈交礼房。”
“哦?”县令抬眼,目光如钩,“那本官怎未见批?莫非……你心虚,故意拖延?”
话音落,堂前香炉忽地青烟扭曲,化作一道细线,直扑沈明澜面门——文气测谎阵启动,专捕文人情绪波动。
他不动。
舌尖轻抵上颚,文气如溪,绕行任督二脉,系统“知识萃取”瞬间完成,律例全文浮现识海。他开口,语调平稳如诵经:
“《乡试律例》第三十七条:凡应试者,须于考前三日申领墨锭、宣纸、砚台各一,逾期不发,责在官府。”
一字不差。
县令眼神微缩,挥手示意书吏记录。两名文吏笔走如飞,笔尖暗藏“文频感应符”,欲捕捉他文宫共鸣频率。可沈明澜每说一句,文气便在体内循环一周,外显如静水,内里却如江河暗涌,不露破绽。
“好一个伶牙俐齿。”县令冷笑,“那你可知,今晨书院报备,你的墨锭尚未领取?”
“是。”沈明澜点头,“我正欲申领。”
“去吧。”县令挥袖,“库吏自会办理。”
沈明澜转身,步出大堂。身后,县令指尖轻敲案角,低语:“再拖三日,看他文宫如何支撑。”
府库前,铁门紧闭。库吏捧册而出,翻看片刻,摇头:“沈公子,墨锭缺货,宣纸也未到,需等批文。”
沈明澜不语,从袖中取出一纸文书,上印书院协考印信,字迹清晰:“应试生员沈明澜,依规申领备考物资,望即发放。”
库吏接过,扫了一眼,嘴角微扬:“这印……需核验。”
“核验需多久?”
“三日。”
沈明澜眸光微动,指尖轻抚伞柄。文宫十二玉柱悄然一震,一道无形“文压”弥漫而出——非攻击,非震慑,而是模拟大儒临场时的文道威仪,如山岳压顶,令人心神俱颤。
库吏手一抖,笔尖“啪”地折断,墨汁溅上文书。他慌忙去拾,却见那文书已自动落下库吏署名,笔迹竟与他平日无异。
“这……这……”库吏脸色发白,再不敢阻拦。
物资领出,沈明澜提盒而归。途中细雨初落,伞面映出天光,云层深处,似有一头青牛虚影缓行,蹄下星斗微旋,随即隐没。
他未抬头,只觉眉心一暖,仿佛有风拂过识海。
夜深,沈宅书房。烛火摇曳,沈明澜端坐案前,欲引星斗文核运转,吸纳月华。可文宫刚启,星斗文核却滞涩难行,如陷泥沼。
系统警报浮现:【检测到“文晦粉”残留——可阻断文气感知,持续侵蚀,七日内将致文宫闭锁。】
他眸光一冷。
昨夜墨锭,已被动了手脚。
指尖抚过新领墨锭,断面微黑,气味淡不可闻。系统推演《天工开物·丹青》篇,瞬间解析毒素结构——以蚀月教秘法炼制,混入松烟墨中,随研磨释放,专克非常规文宫。
他闭目,正欲以《正气歌》驱毒,忽觉窗外竹叶无风自旋,一片片腾空而起,在空中拼成“太极”二字,随即化作雾气,悄然融入眉心。
识海骤亮。
一道苍老声音不响于耳,却直入心神:“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气乱则形散,形散则神归。”
文宫内,星斗文核缓缓重启,滞涩之感如冰遇阳,层层剥落。那股阴秽之气被无形之力牵引,汇成黑线,自指尖排出,滴落地面,腐蚀出细小孔洞。
沈明澜睁眼,眸中金光流转。他知,有人相助,却未现身。
他起身,推门入后院。雨已停,地上竹叶自然堆成太极之形,唯中心缺一叶,空处如门未闭,似在警示——外力可助一时,不可恃长久。
他凝视片刻,抬手,从怀中取出昨夜拾得的布鞋。鞋底“镇”字印痕仍在,刚硬如刀刻。他指尖轻划,文气渗入,印痕边缘竟泛起一丝黑雾,随即被文宫金光净化。
“镇北王府……萧砚……你们想用体制压我,用文禁困我,用毒墨蚀我。”
他低声,声如寒铁,“可你们忘了——
诗在民心,文在天地,道在人心。”
识海中,竹简玉佩微微震颤。系统推演浮现新路径:
【检测到“文晦粉”样本,可反向提炼“清文露”,用于净化后续物资。】
【建议:以《黄庭经》养气法为基,构建文宫抗毒屏障。】
他提笔,默写《黄庭经》片段,字字金光,文宫玉柱表面浮现出细密符文,如锁链缠绕,层层加固。
忽然,院外巷道传来脚步声。
沈明澜收笔,抬眼望去。
一名老者撑伞而过,蓑衣披身,竹杖点地,步履从容。他行至院墙外,顿了顿,抬头望了一眼沈宅匾额,又低头看了看脚边那株从县衙带出的无名草——草叶微颤,金脉隐现。
老者嘴角微扬,低语:“文宫已稳,天机遮掩……小友,再撑三日,自有破局之人。”
他转身,走入雨幕,身影渐远。
沈明澜立于窗前,未追,未问。
只将那片缺失的竹叶拾起,夹入《道德经》残卷之中。
次日清晨,县衙前,那株无名草再度颤动。
叶脉金光比昨日更盛,仿佛有生命在其中苏醒。
库吏路过,无意踩断一茎,断口处渗出金液,如血,缓缓渗入石缝。
沈明澜站在街对面,手中握着新研的墨锭。
墨色纯黑,无一丝杂质。
他指尖轻弹,墨锭飞出,正中府库大门,“咚”地一声,嵌入木纹。
门内,库吏惊呼。
门外,百姓驻足。
他转身,青竹伞斜指长空,声音不高,却如钟鸣:
“我沈明澜,今日申领物资,依规依法,何需拖延?”
“若再阻,我不再忍。”
话音落,文宫微震,十二玉柱金光隐现,星斗文核缓缓旋转,一道无形气浪扫过街巷,檐角铜铃首次轻响。
远处山巅,张三丰睁开眼,竹杖轻点,卦象成阵。
“太极已动,两仪将分。”
他低语,倒骑青牛,转入云雾深处。
沈明澜走回宅中,将新墨置于案上。
研墨,提笔,欲书《大学》以固文宫。
笔尖落纸,墨迹未干,忽觉纸面微动——
那“明德”二字的墨痕,竟自行扭曲,化作一道微小漩涡,仿佛要吞噬整页文字。
他笔锋一顿,眸光如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