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悬于纸上,墨迹扭曲成漩涡,仿佛有生命般蠕动。沈明澜眸光一凝,指尖骤紧,文宫十二玉柱轰然震颤,一道金虹自识海冲出,直贯笔锋。纸面“明德”二字骤然炸裂,墨痕四溅,却在半空凝滞——每一滴墨珠皆被文气裹挟,如星辰定轨,缓缓回旋。
他闭目,深吸一口气。昨夜那股阴秽之气虽已排出,但文宫深处仍如蒙薄雾,星斗文核运转滞涩,仿佛天地共鸣被无形之手掐住咽喉。
《黄庭经》符文缠绕玉柱,金光流转不息,可那层阻碍却非纯粹毒素,更像是……规则层面的压制。
系统推演启动,竹简玉佩在识海中翻转,瞬间调取《周髀算经》《太玄经》《淮南子》中关于“文禁”“气锁”的记载。推演轨迹如星河铺展,最终凝为一行警示:【推演失败——非术法,乃道韵共鸣缺失】。
沈明澜睁眼,眸中掠过一丝明悟。
昨夜老者以竹叶布“太极”二字,非阵法,非符咒,而是借天地之势,引文道本源之力。那股力量不破毒,却能涤荡文宫与天地的隔阂——如同拨云见月,令星斗重映天机。
他不再强求复现阵法,而是盘膝静坐,双掌交叠于腹前,以“两仪生四象”为引,默诵《易传》:“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文气随诵读流转,不再强行冲刷滞涩之处,而是如溪水绕石,顺其自然。识海中,星斗文核缓缓转动,一圈圈涟漪扩散,竟在核心处勾勒出微缩太极图——黑中有白,白中有黑,阴阳相抱,生生不息。
轰!
文宫十二玉柱齐鸣,金光暴涨,滞涩感如冰雪遇阳,层层剥落。星斗文核骤然加速,与天穹隐秘星轨遥相呼应,一股浩然文意自识海奔涌而出,直冲百会。
他猛然睁眼,唇角微扬。
就在此时,目光扫过案上《道德经》残卷,夹在书页间的那片竹叶,竟泛起淡淡金光。叶脉纹路悄然变化,凝成两个细小古篆——“三日”。
沈明澜指尖轻触,叶身微颤,仿佛残留着某种意念。
三日……破局之人?
他眸光一闪,起身走向院中。晨风拂面,昨夜残留的竹叶早已化尘,唯有那株从县衙带回的无名草,静静立于石缝之间,叶脉金光隐隐,似有灵性。
他蹲下身,掌心覆上草叶,文气缓缓渗入。系统瞬间调取《齐民要术》《南方草木状》等典籍,萃取精华,识海浮现一行提示:【灵植通文心,可引共鸣——方向:西】。
沈明澜起身,青竹伞轻扣肩头,步履坚定朝城西而去。
街巷渐疏,荒园入目。断壁残垣间杂草丛生,唯有一方石亭孤立,亭中老者背对而坐,竹杖点地,正以杖尖在尘土上勾勒星图。北斗七曜清晰可辨,尾端却延伸出一道断裂弧线,指向天外。
沈明澜驻足,未语。
老者似有所觉,缓缓收杖,轻笑:“小友来了。”
声音苍老却不枯槁,如古井投石,涟漪层层荡开。
“昨夜竹叶成阵,今日草引星图,前辈所为,究竟为何?”沈明澜拱手,语气恭敬却不卑。
老者转过身,面容清癯,双目深邃如渊,蓑衣微动,竹杖轻点地面:“你可知,为何你文宫能引周天星斗共鸣?”
“因系统之力。”沈明澜答得干脆。
“错。”老者摇头,杖尖轻挑,尘土飞扬,竟在空中凝成一道微小太极,“非因系统,而在‘心锚’。”
沈明澜一怔。
“心锚?”他低语。
“世人修文,以典籍为基,以才情为引,以功名为果。”老者缓步走下石阶,目光如炬,“而你不同。你之文宫,非筑于经义,而是立于——文明之火。”
沈明澜呼吸微滞。
“你来自异世,却携万卷藏书入识海。你吟诗,并非仅为斗文夺魁,而是为证道、为守正、为继绝学于将坠。”老者杖尖轻点他眉心,“此心不灭,此志不改,便是你文宫异于天地的根本。此,谓之‘心锚’。”
识海轰然一震。
竹简玉佩剧烈旋转,无数古籍虚影浮现——《史记》《汉书》《资治通鉴》《文心雕龙》……每一卷都如星火燃烧,汇聚成一条横贯古今的文明长河。那长河之源,竟与他识海深处的星斗文核完全重合。
他忽然明白。
为何《正气歌》能引浩然长虹,为何《春江花月夜》可动天地文脉——因为他所诵的,不只是诗句,而是千载文魂的回响;他所守的,不只是自身文宫,而是整个文明的传承。
“所以……昨夜的太极阵,并非术法?”他低声问。
“是道韵共鸣。”老者微笑,“你心锚已立,只需一点契机,便可自行贯通天地文脉。我所做,不过拨云见月。”
沈明澜深深一拜:“多谢前辈点化。”
老者抬手,竹杖轻点他眉心。一道清流涌入识海,刹那间,他“看见”了——文宫深处,一座微小星图缓缓旋转,其轨迹与中华文明三千年文脉完全重合。每一颗星,都是一卷典籍,每一道光,都是一代先贤的智慧传承。
“文在人心,道在传承。”老者退后一步,蓑衣随风轻扬,“三日后,自有人破你困局。”
“前辈!”沈明澜急道,“敢问尊姓大名?”
老者不答,只笑,转身离去。竹杖划过地面,星图未散,反化作一道微光,悄然渗入沈明澜靴底。
他欲追,却觉脚下微沉,低头一看——石地上,星图残迹已消,唯余一枚极小的青铜纹片,形如残缺星斗,静静嵌在鞋底纹路之中。
沈明澜俯身拾起,入手冰凉,纹路古朴,似与某种古老星图呼应。他凝视片刻,收入袖中。
归途静默。
城西风起,吹动荒园残草,石亭孤影斜映地面。那枚曾被杖尖点过的尘土星图,竟未被风吹散,反而在日光下泛起淡淡金芒,缓缓渗入地底,如根须蔓延。
沈明澜行至街口,忽觉袖中微热。
他取出《道德经》残卷,夹着的竹叶已彻底化金,叶脉“三日”二字如烙印般清晰。翻开书页,一行小字悄然浮现,非他所写,却字字如钟:
“星宿有根,文脉有继。子非过客,实为归人。”
他瞳孔微缩。
星宿老人……血脉共鸣?
识海中,星斗文核骤然加速,十二玉柱金光流转,竟在头顶投射出一道虚影——浩然长虹贯日,虹桥尽头,隐约可见一座古老星台,台上立着一道身影,与他面容竟有七分相似。
老者离去时的话语,再度回响耳畔。
三日后,自有人破你困局。
沈明澜抬头望天,云层裂开一线,晨光倾泻而下,照在那枚青铜纹片之上,骤然迸发一丝微弱星辉。
他握紧竹简玉佩,指尖发烫。
文宫已通,心锚已立,只待三日。
鞋底的青铜纹片突然震颤,发出一声极细微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