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禅思绪纷乱,突然想到了相父,想到相父他心里便有了底气——横竖一切事情,最后还有相父兜底……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至少眼下不能全指望相父。
他得学着独立决断,而非事事依赖相父。
而此刻他的判断很明确:此事不宜深究。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于是没再追问老侍女与太监之间的到底是何关系?
他又仔细思忖了一番,愈发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因为现在问明白了,反而会让他陷入两难的境地。
一方面,若真有其事,处理起来将相当棘手;
另一方面,刘禅自觉对这两人的倚重颇深,用起来得心应手,且侍奉周到,可谓无微不至。
他对他们颇有感情,若仓促换人,恐怕一时难以觅得如此称心如意的,再不能这般如臂使指。
故而一旦查实了此事,他不禁思量:难道真要依律将他们处死不成?
终究人是有感情的动物,他这么想着,努力按捺住内心的强烈好奇。
“不如暂且搁置罢,”他在心中对自己说道,“若贸然查问,如果真美那是,那岂不是相当不妥?”
“恐怕到时候,只怕会令他们二人心生芥蒂,终日惴惴不安,反而不利于宫廷安定。”
“除非有朝一日朕对他们彻底失望……”
刘禅心里判断着,他们之间彼此的关系,应该是相互扶持的关系。
即便不是,他也觉得此刻必须这般认定。
他在心底如是告诫自己,否则就无法说服自己,无法欺骗自己——而人是很难说服自己的,更难欺骗自己。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老太监很快被带了上来,刘禅准备单刀直入,直截了当地问他,不给他丝毫回旋的余地。
他就是要逼问,觉得自己之前过于婆婆妈妈、心慈手软,简直像个娘们。
“把你做的事全都交代出来。”
刘禅冷冷道,“现在朕还没挑明,你若主动认罪,一切尚有转圜余地……”
若是拒不交代,等朕或旁人点破,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你最好想清楚,别自作聪明,以为你那点勾当能瞒过朕的眼睛。莫要心存侥幸!”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往日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代表朕不知道。你那点心思,朕一清二楚。今日就明白告诉你——你做的所有事,朕全都知晓。”
刘禅死死盯着老太监,令人取来几本账册,一本本甩在他脸上。
“自己看,老东西……”
老太监跪伏在地,身子不住发抖。
他颤巍巍地拾起账册,越看越是惊惶,最后面如死灰,额头冷汗涔涔,整个人抖如筛糠。
都到这般地步了,刘禅却发现他竟偷偷地、极快地瞥了自己一眼。
刘禅心中冷笑,当即一眼凶狠地瞪回去,随即高高扬起头,佯作未见。
——不想看他。
——小心思太多,当真可厌。
老太监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带着哭腔。
刘禅低头瞥了一眼,见他眼泪鼻涕糊了满脸,不由得嫌恶地皱眉——这狗奴才,事情多,戏更多。
“陛、陛下......”老太监抖着嗓子,声音支离破碎,“老奴该死......老奴不该欺瞒陛下......老奴罪该万死......”
刘禅心头蓦地涌起一阵强烈的厌恶。
好好说话时不听,非要动真格才肯老实。
人啊,都是贱骨头。
“快说!”刘禅咬牙切齿,满脸憎恶,“再磨蹭,休怪朕铁面无情!”
老太监闻言,苍老的面容瞬间灰败如土。
他断断续续地交代起来,每句话都夹杂着抽噎、哭腔,满是悔恨与自责,将所作所为一股脑倒了出来。
待他断断续续说完,刘禅心里已然明了——终究是万年不变的老问题。
太监本是无根之人,自然要寻些寄托:一为权,二为财。
眼下这老太监,显然只剩贪财这一条路了。
刘禅冷眼打量着他颤抖的身躯,从其支离破碎的话语中已然判断出:这人骨子里胆小得很。
不仅声音抖得厉害,说话更是颠三倒四,毫无条理,字里行间都透着股畏首畏尾的怯懦。
“呵……”刘禅在心底冷笑。
此人既无他前辈十常侍的本事,更缺那份胆量。
说来也是,这老太监可是亲眼见证过当年袁绍、曹操诛杀阉党的惨烈场面。
想到此处,刘禅不禁感慨:同样见证惨事,有人会因此心硬如铁,有人却变得胆小如鼠……
刘禅深知阉宦祸乱朝堂的能耐,故而登基之初便果断处置了黄皓。
他至今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干脆利落地将那厮打发去“喂蚊子”的——在绝对权力面前,何须与这些阉人多费唇舌?
此刻跪在殿中的老太监抖若筛糠。
刘禅冷眼瞧着,分明感受到那股深入骨髓的恐惧。
这老东西,定是怕步了黄皓的后尘,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正因胆小如鼠,他起初只敢收取微薄的贿赂。
可人的贪欲最擅蛊惑人心——当发现长久无人察觉时,那点胆怯渐渐被欲望吞噬。
贿赂的数额越来越大,而他用来交易的筹码,正是宫廷秘闻,特别是关于刘禅的一切消息。
听到此处,刘禅不由得冷笑出声:“你究竟出卖了多少朕的消息?”
老太监浑身抖得不成人形,声音颤得几乎听不清,几次张口都说不出话来。
刘禅霍然起身,指着他厉声呵斥:“快说!朕今日给你机会,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过了今日,你便再没开口的机会——不论你知道多少事,朕都不会再听。”
“休要妄想朕有多少耐心,更别以为朕对你那些破事感兴趣。你的事,在朕眼里一文不值,明白么?”
刘禅缓了口气,声音冷得像冰:“莫要错会朕意——朕此刻是在救你的命,你这蠢物却执迷不悟。”
他抬脚将老太监踹得翻滚出去,厉声道:“老糊涂!越活越不长眼。”
“实话告诉你,朕若要你消失,不过抬抬手的事,何须费神撬你的嘴?真是蠢笨如豕,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