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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过后。

暴雨洗刷过的钢鬃部落,在清晨微熹的阳光下,显出一种异样的宁静。

空气清新,带着泥土和草木被浸润后的气味,屋檐还在滴滴答答地落着残水。

一切都仿佛被那场狂暴的夜雨涤荡一新,昨夜的惊雷、骤雨、以及可能发生的任何骚动,都了无痕迹。

平静的表面下,一些变化却悄然发生。

被软禁多日的两名星渊商会员工,在雨停后不久,便被客客气气地“请”出了那间守卫森严的石屋,被告知“调查暂时结束,你们可以回去了”。

两人如同做梦一般,几乎是踉跄着跑回了商会据点。

一见到克莉丝,他们便激动得语无伦次,连连鞠躬,眼中含泪:

“克莉丝大人!多谢大人!一定是您费尽心力周旋,才救了我们!我们......我们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克莉丝神色温和地安抚了他们几句,让他们下去好好休息压惊。

看着两人感激涕零离开的背影,她眸中却是一片洞悉的平静。

她心里清楚得很,这根本不是她努力争取的结果。

拉尔拉达自身难保,哪里还有余力过问这两个小卒子的生死?这是摩吉柯的示好,一种无声的宣告。

不过,克莉丝并不急于回应这份“好意”。

谈判桌上,过早亮出底牌或表现得过于急切,只会让自己跌价。

她需要晾一晾对方,让摩吉柯也品尝一下等待和不确定的滋味。

太过顺利得到的合作,往往不会被珍惜和重视。

时间悄然流逝。

三天时间,在一种近乎诡异的正常中过去了。

钢鬃部落的一切似乎都照常运转,人们开始领取并服用那据说能根治“瘟疫”的药水,病患的情况据说在好转,日常的劳作、交易、训练也在继续。

拉尔拉达的消失,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小石子,起初或许有圈涟漪,但很快便被潭水吞没,表面恢复平静,仿佛他从未存在过,也未曾执掌过部落的权柄。

然而,在无人知晓的暗处。

部落某座厚重石制建筑的地下深处,一间隔绝了所有自然光线与声音的密室内,时间以另一种方式流逝。

拉尔拉达蜷缩在冰冷的石墙角,身上单薄的衣物早已被冷汗和绝望浸透。

他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不知日夜,不知过去了多久。

自从被粗暴地拖进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他就没有合眼睡过一次安稳的觉。

每当极度的疲惫将他拖入短暂的昏沉,下一秒就会被刺骨的冷水泼醒,或是被近在耳边的金属敲击声猛然惊起。

他们不让他真正休息,用这种方式持续磨损着他的精神和意志。

又一次从短暂的意识模糊中被惊醒,面前石台上那碗清水仍然在冒着热气。

他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到面前不知何时又多了两个人。

不是之前那些只负责看管和折磨他的沉默守卫,而是两个眼神冷漠、带着公事公办气息的审讯者。

拉尔拉达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像样的声音,只能嘶哑地挤出几个字:

“滚......我什么都不会说......别浪费力气了......”

其中一名审讯者面容刻板,闻言竟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得令人心寒:

“这次来,不是让你开口说什么的。”

说着,另一人从随身携带的皮囊中,取出一卷保存完好的羊皮纸,缓缓展开,铺在拉尔拉达面前的石台上,又将一小罐印泥和一支笔放在旁边。

“签字,按手印。”

拉尔拉达疑惑而警惕地看向羊皮纸,借着墙上昏暗火炬的光,努力辨认着上面书写工整却内容惊心的文字。

那赫然是一份详尽的供述,上面罗列着一条条令人发指的罪名:

有说他生活奢靡,经常擅自挪用部落资源供自己以及身边人挥霍。

有说他架空老族长,结党营私,以老族长的名义发布政令。

还有说他勾结外族......

“混账!!!”

拉尔拉达原本枯竭的身体里不知从哪儿爆发出最后一股力气。

他猛地扑上前,一把抓起那张羊皮纸,用尽全身力气,“嗤啦”一声将其撕成两半,紧接着疯狂地撕扯成无数碎片,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咆哮:

“假的!都是假的!我一件都没做过!你们休想让我承认这些东西!休想!!!”

碎片如同雪片般飘落在他身上和地上。

他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瞪着那两个审讯者,眼中是滔天的怒火和宁死不屈的决绝。

然而,面对他激烈的反应,两名审讯者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拿出羊皮纸的那位,慢条斯理地再次伸手入皮囊,不慌不忙地又取出了一卷羊皮纸,展开——与方才被撕碎的那份,一模一样。

“你可以撕。”

审讯者的声音依旧没有波澜,将新的羊皮纸再次推到拉尔拉达触手可及的地方。

“这样的供词,你要多少,有多少。”

拉尔拉达看着那仿佛无穷无尽、代表着他被强行涂抹的命运的羊皮纸,撕心裂肺的愤怒过后,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无力。

他明白了,他们根本不在乎他是否承认,他们只是在告诉他一个事实:

他的清白、他的意志、他的一切,在这里都已毫无意义。

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结果,一个可以被展示给族人们看的结果。

他不再咆哮,也不再撕扯,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向后靠回冰冷的石墙,闭上了眼睛。

用这种沉默的、非暴力的不合作,作为他最后、也是唯一的反抗。

两名审讯者对视一眼,似乎对他的反应也并不意外。

他们没有再逼迫,也没有收起羊皮纸和印泥,只是将其留在了石台上,仿佛那只是一个迟早会被完成的例行手续。

然后,他们便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这间囚室,厚重的铁门再次合拢,将拉尔拉达重新投入绝对的寂静与黑暗之中。

只有那份崭新的、等待签字的羊皮纸,在昏黄的火光下,散发着无声而残酷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