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睁着眼睛，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把脸轻轻往林野怀里蹭了蹭。她的身体还是凉凉的，呼吸轻得像羽毛飘在风里，但好歹醒了。
林野低头看了她一眼，喉咙干得发疼，“你还活着？”他学着她之前说的话，语气不像在问，倒像是在确认自己也没死。
“不然呢。”她小声回了一句，声音轻得快被风吹没了。
外面安静得有点怪。火灭了，信号灯也不闪了，可林野知道，那四点光不会无缘无故亮起来又熄掉。人还在，只是换了个方式盯着他们。
他靠着岩壁坐下，手伸进酸辣粉盒底摸了摸——三张破符纸，边都卷了，像泡过水又被晒干的薯片；盐只剩一点点，铝箔袋也只能撕出指甲盖那么大一块；铁勺插在冻土里，月光照上去，冷冷地反着光。
这些东西加起来，连一碗方便面都煮不成。
但他得用它们，做一锅能让别人互相打起来的“汤”。
“听着，”他贴着苏浅的耳朵，声音压得很低，“接下来我要演一场戏，你是主角，我是配角，外面那些想捡便宜的家伙，都是群众演员。”
苏浅眨了眨眼，算是答应了。
林野扯下卫衣袖子的一块布，蘸了点血混上苔藓，涂在她手腕内侧，再用指甲轻轻划开一道口子，让血慢慢流下来，顺着皮肤爬行。“灵脉外溢”的假象就成了——看起来像异能失控，随时会爆炸，最适合当诱饵。
然后他把最后一张符纸撕成五片，每片沾上一点点盐和铝箔碎屑，分别埋进不同方向的雪堆里。风一吹，那些碎片就会微微反光，像散落的小星星，足够骗过探测器，让人以为这里有“灵力残留”。
做完这些，他抱着苏浅往后挪了两米，躲进岩缝最深的地方。临走前，故意留下一条拖行的血迹，通向另一个出口——窄、陡，容易摔下去，最适合埋伏。
“等会儿可能会很吵。”他说。
“嗯。”她应了一声，手指悄悄勾住了他卫衣的抽绳。
林野闭上眼，调整呼吸。体内空荡荡的，像被人掏空了好几遍，连抬手都觉得累。但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是钓鱼的时候。
不到十分钟，东边雪坡传来踩雪的声音。脚步稳，步子大，是个老手。灰袍修士，袖口有火纹，正是昨晚放火的人。他手里拿着个金属探测器似的东西，一边走一边低头看屏幕。
北边也有动静。一个穿黑夹克的年轻人从树林钻出来，胸前挂着玄阳宗外围弟子的铜牌，走得急，眼神飘忽，直奔其中一片“符纸碎片”的埋藏点。
两人几乎同时到了。
灰袍男弯腰扒雪，刚摸到那片沾了盐的符纸，黑夹克就冲上来一把抢走：“这算什么规矩？先到先得懂不懂？”
“滚。”灰袍男抬头，眼神冷，“你抢得动吗？”
“抢不抢得动，试试才知道。”黑夹克冷笑，手上用力。
两人对峙一秒，下一瞬同时出手。
灰袍男掌心喷出一团火焰，黑夹克侧身躲开，反手甩出三枚钉状符，钉进雪地后炸出一片冰锥。火焰撞上寒气，轰地炸开一团白雾。
打起来了。
林野躲在岩缝里听着，嘴角微微抽了抽，“还真是谁也不让谁。”
南边和西边还没动静，但耳机里断断续续传来通讯声：“……确认发生争斗，疑似争夺灵能碎片……建议暂缓介入，观察为主。”
“渔翁还没来。”林野低声说。
他掏出母亲笔记的残页，撕下一小角，用铁勺刮了点火星点燃。火光一闪，纸上浮现出几个模糊字迹：“无根之木，可寄万藤。”
他吹灭火，把纸灰捏在指尖，“你们以为抢的是宝贝？其实抢的是活下去的机会。”
远处打斗声越来越大，灰袍男一掌拍碎冰锥，逼得黑夹克连连后退。后者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激活禁术，双手泛起暗红光芒。
林野趁机轻敲石壁三下。
这是他白天就标记好的松动岩层。几秒后，上方积雪哗啦滑落，正好砸在另一处假线索上，彻底盖住。
西南方的监听设备立刻有了反应：“等等！刚才那片区域有强烈波动！是不是主目标藏那儿？”
“不可能，东边明明……”
“别争了，过去看看！活捉优先！”
命令一下，一道身影从林子边缘冲出，直扑被雪掩埋的地点。那是第四方势力的人，穿着城市巡防队制服，但袖口藏着符纹——伪装成官方人员的私掠者。
林野看着那人冲进战场，二话不说加入混战，忍不住笑了：“好家伙，连‘警察叔叔’都来凑热闹了。”
苏浅靠在他肩上，忽然小声问：“你会死吗？”
“不知道。”他老实回答，“但至少现在，我不是躺着等人收尸的那个。”
她没再问，只是把头靠得更紧了些。
林野伸手摸了摸胸前的玉佩，又掏出那块从网吧鼠标拆下来的LEd灯片，贴在胸口，按了一下开关。
微弱的蓝光闪了一瞬，随即熄灭。
这一下，像给所有猎人打了鸡血。
灰袍男猛地回头：“传承觉醒？！”
黑夹克怒吼：“别管碎片了，抓人！”
巡防队员立刻调转方向，朝岩缝这边逼近。
林野却不慌。他把铁勺从土里拔出来，勺柄挂上那片铝箔，斜插在雪地上。月光一照，反光一闪一闪的，像个信号灯。
“来啊。”他低声说，“谁先到，谁拿命换。”
四股人马终于全动了。东、北、西三方打得更凶，南边巡防队想绕后包抄，却被灰袍男一记火浪逼退。他们互相提防，谁也不信谁，却又谁都舍不得走——毕竟，谁都知道，抓住那个“无属性灵根”，可能一步登天。
而真正的目标，正缩在岩缝深处，抱着个快冻僵的女孩，手里攥着一块快没电的灯片，像守着最后一包过期泡面。
打斗声越来越近，雪地上已经躺了两个人。黑夹克手臂脱臼，灰袍男胸口被刺穿一道，巡防队员的符器炸了膛，满脸是血。
但他们还在打。
为了一个早就转移了位置的假目标。
林野听着外面的混乱，终于松了口气。他低头看苏浅，发现她正望着自己，眼里有点光。
“你觉得我坏吗？”他问。
她摇头，声音很轻：“我觉得……你挺聪明的。”
“这不是聪明。”他咧嘴一笑，“这是穷出来的本事。小时候没钱买早餐，就得想办法让食堂大叔多给一勺饭。现在也一样，只不过勺子换成了命。”
她没说话，只是把手伸进他卫衣口袋，摸出那半颗黑乎乎的药丸，递到他嘴边。
“吃吧。”她说，“你比昨晚撑得久。”
林野接过药，就着血水咽下去。喉咙火辣辣的，像吞了根烧红的铁丝。
远处，又有新的脚步声靠近。
这次不是一个人。
是一队人，步伐整齐，装备统一。走在最前面的那人，手里拿着一台军用级灵压扫描仪，屏幕上，四个红点激烈碰撞，而中心位置，只有一个微弱的蓝光，几乎被淹没。
带队的人停下，抬头望向岩缝方向，低声下令：“封锁所有出口，无人机升空，热成像扫描。目标重伤未愈，不可能跑远。”
林野听见了。
他没动，只是把苏浅搂得更紧了些，右手慢慢握住了铁勺。
勺子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