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把碳素笔插回口袋，笔尖朝上顶着布料，像根倔强的天线。他没坐下，也没动，只是盯着东边那片乱麻似的红光，耳朵听着风里断断续续的电流声。
王大锤是跑回来的，鞋底刮着碎石，人还没到跟前就喊：“出事了！”
林野转头，看见他手里平板屏幕闪得厉害，像是被人拿针扎了眼。
“信号不对。”王大锤喘着气，“刚才我设的假频段，他们一开始真信了，调了两队人往东边走。可十分钟前，所有频道突然被压住——不是干扰，是覆盖。”
林野走近，手指点在屏幕上一处跳动的波形：“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王大锤摇头，“以前没见过这种频率。它不像是单个人发出来的，倒像是……一堆人在同一时间念咒。而且灵力波动往上翻了三倍不止。”
苏浅从伤员那边快步走来，脸色有点白：“我也感觉到了。我埋在营地外围的三张冰符，刚刚同时炸了。不是被人触发，是自己崩的。灵气冲击太猛，符纸撑不住。”
陈队也回来了，肩上的刀换了个位置，从背后挪到了身侧。“西坡那边有动静。我带人去查预警符，发现有两个被踩断了。不是我们的人干的。脚印比正常人大一圈，五根趾头分开得很开，像兽爪。”
林野低头看自己手里的酸辣粉盒。里面还剩七张符，两张边缘烧焦了，一张画歪了线。他一张掌摸过去，指腹蹭过粗糙的纸面。
“他们没追。”他说，“不是怕了，是在等。”
“等什么？”苏浅问。
“等帮手。”林野抬头，“或者等武器。”
王大锤立刻调出地图，手指划拉几下，圈住城郊一片废弃厂区：“你看这里。过去三天，这地方进出十七辆重型货车，全是半夜来的。运的都是金属管和电路板，有些上面还刻着符纹。我拍到了一段视频——他们在焊一个环形架子，直径至少五米。”
苏浅皱眉：“像祭坛？”
“不像。”陈队接话，“更像炮台。我见过部队测试电磁轨道枪，结构差不多。但他们加了灵能接口，用的是活物精血当能源。”
林野沉默了几秒，忽然问：“最近有没有失踪案？”
王大锤一顿，翻了下记录：“有。三个流浪汉，两个拾荒的，都在那片厂子附近丢的。监控拍到他们被拖进后门，再没出来。”
空气一下子沉下来。
林野把酸辣粉盒盖上，咔哒一声扣紧。他走到空地中央，把地上那张三角记号符捡起来，撕成两半，又撕成四片，扔进嘴里嚼了两下，吐出来粘在树根上。
“之前的敌人是狗。”他说，“现在来的，是拿着枪的屠夫。”
没人笑。
他知道这话说重了，但他必须说重。上一秒大家还在庆幸突围成功，下一秒就得明白，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
“我刚清点过。”王大锤低声说，“我们这边，能打的不到十个。伤员六个，其中两个灵气枯竭，三天内别想站稳。符纸库存……勉强够一次强攻。法器？一把锈刀，两根断杖，外加我改装的烟雾弹。”
苏浅补充：“我的冰符还能用，但高阶的都耗光了。低阶的对付普通人行，遇上那种新频率的对手，估计一碰就化。”
陈队抱着刀蹲下：“防呢？有掩体吗？有退路吗？没有。我们现在待的地方，四面透风。敌人要是开着你说的那个‘炮台’来，一炮就能轰平这片林子。”
林野没反驳。
他蹲在地上，用指甲在泥里划了一道线：“他们联合了更强的势力。这股势力懂炼器，有资源，敢用人命做燃料。他们不怕我们逃，是因为他们知道，只要把装备造出来，我们就没地方躲。”
他抬头，看着三人：“所以我不打算躲了。”
“我们要抢时间。”
“他们造武器，我们也造。他们练兵，我们也练。他们用人命堆，我们用脑子拼。”
王大锤眨眨眼：“可我们拿什么造？材料呢？图纸呢？总不能拿泡面盒子焊个激光炮吧？”
“不用激光炮。”林野站起来，“我们有现成的东西。”
他掏出玉佩，在月光下晃了一下。玉面泛出一层淡青色的光，像冰箱冷藏室的灯。
“我妈留下的笔记里提过一种阵法，叫‘反噬引雷阵’。原理很简单——别人放电，我们就接住，反过来打回去。不需要多高级的材料，只要有导体、符纸和一个接地桩。”
苏浅皱眉：“可这阵法启动需要大量灵气支撑，你一个人扛不住。”
“我不一个人扛。”林野看向她，“你控水成冰，能导灵；锤哥懂电路，能把城市电网临时改造成脉冲源；陈队有实战经验，可以布置陷阱引敌入阵。”
他顿了顿：“我们不是高手，但我们凑在一起，能干点大事。”
王大锤咧嘴笑了下：“你是想搞个土制Emp？”
“差不多。”林野点头，“他们用电流驱动法器，我们就用更强的电流烧了它。他们用人命供能，我们就让他们的人命变成导火索。”
苏浅深吸一口气：“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林野从卫衣兜里掏出一支快没水的碳素笔，“所有人停休。锤哥负责找材料，能拆的路灯、电线、变压器都给我搬来；苏浅带着还能动的人，在周围布小型冰障，争取多撑十秒就是十秒；陈队重新划防线，这次不藏人，明摆着设诱饵区。”
他把笔往地上一戳：“今晚十二点前，我要看到阵基成型。”
没人问行不行。
王大锤起身就走，一边跑一边掏手机打电话。苏浅转身去找伤员，脚步比刚才快了许多。陈队拍了拍林野肩膀，一句话没说，直接带人往西坡走。
林野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泥地里的那道线。
他慢慢把它抹掉。
风从山口吹进来，带着铁锈和远距离燃烧的味道。他打开酸辣粉盒，抽出最后一张完整的符纸，用碳素笔在上面写了个“炸”字。
笔迹歪歪扭扭，像小学生作业。
他把符纸折好，塞进鞋垫夹层。
远处，那片废弃厂区的方向，一道刺目的蓝光冲天而起，持续了将近十秒才熄灭。
像是某种机器，第一次点火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