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把碳素笔插进泥地，笔身晃了两下才稳住。他没再说话，转身走到空地边缘，从酸辣粉盒里抽出一张符纸，贴在树干上。符纸边缘微微发烫，像被风吹动的纸片。
苏浅靠在一块石头边，抬手把袖子卷上去。伤口还在渗血，她撕下一块布条缠住手臂，打了个死结。王大锤坐在她旁边，手里平板亮了又灭，试了三次才跳出几个乱码。他骂了句，用力拍了下屏幕。
“信号还是锁死。”他说，“但他们用的频率我能抓到一点，金属环那个信号源，一直没断。”
陈队走过来，手里握着一把短刀，刀刃上有划痕。他蹲下，把刀插进土里，抬头看林野：“人清点了，都在。伤员能走，但打不了硬仗。”
林野点头：“不急。”
他弯腰捡起那张三角记号符纸，摊在地上。手指抹过折痕，把纸压平。接着从卫衣口袋掏出另一张空白符，用碳素笔在上面画了几道线。
“这是他们营地的位置。”他指着左上角，“守卫来回走动，两人一组，间隔三分钟换岗。门口有三个哨，背后那面墙没人查。”
苏浅凑近看：“你记得这么清楚？”
“我看了十分钟。”林野说，“足够记住节奏。”
王大锤伸手戳了下图中间：“这里面有没有指挥的人？穿得不一样，或者站的位置特别？”
“没有。”林野摇头，“所有人衣服一样，动作也像一个人。受伤的倒了，立刻有人拖走，不救也不喊。就像……机器出了故障要回收。”
陈队皱眉：“你是说他们被控制？”
“不是催眠。”林野把笔尖点在营地外围，“如果是催眠，动作不会这么整齐。他们听的是同一个指令，同步执行。就像——”
“就像打游戏开团战，全队听指挥按技能。”王大锤接话。
林野看了他一眼：“差不多。”
苏浅盯着地图：“那你怎么打？总不能冲进去一个个砍。”
“不冲。”林野把符纸翻了个面，“我们让他们自己乱。”
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三个字：**引、断、埋**。
“第一，引。”他画了个圈，“锤哥你搞个假信号，模拟我们主力在东边集结。用你黑进电网那套，加点符火干扰，让他们以为我们要强攻。”
王大锤眼睛亮了：“我可以把路灯全打开，再让变电站冒点烟，搞得像真的一样。”
“就这个思路。”林野点头，“他们一动，我们就知道哪部分是机动队，哪部分是死守的。”
“第二，断。”他指向中间，“等他们调兵，苏浅你在侧翼布冰阵，不用大范围，只要封住他们两个出口之间的通道。他们传令靠什么？脚步？手势？只要路线断了，信息就卡住。”
苏浅想了想：“我可以提前埋三张寒霜符，触发后瞬间结冰，撑三十秒够用了。”
“第三，埋。”林野把笔往地上一磕，“陈队带人藏在西坡，等他们乱了，直接突袭指挥节点。不一定杀谁，只要让他们停顿两秒，整个系统就会出错。”
陈队问：“怎么找指挥节点？”
“看谁不动。”林野说，“所有人都动的时候，站着的那个就是头。”
王大锤咧嘴笑了：“这招损啊。”
“损但有用。”林野收起符纸，“我们不求赢，只求让他们疼一下。让他们知道，追我们的不是逃兵，是盯上猎物的疯狗。”
苏浅抬头看他：“万一他们不上当呢？”
“他们会。”林野把碳素笔放进酸辣粉盒，“人一顺，就容易信眼前的东西。他们以为我们被打散了，现在只想清场。这时候给个目标，他们肯定扑。”
王大锤拍拍大腿站起来：“那我现在就开始弄信号源。东边那边我熟，还能借两个废弃摄像头假装监控画面。”
“去吧。”林野说，“天黑前布好。”
陈队也起身：“我带人去西坡踩点，顺便检查弹药。”
苏浅没动：“你呢？”
“我在等。”林野靠着树坐下，“等他们发现我们不见了。”
苏浅看了他一会儿，轻声说：“你眼睛红了。”
“熬的。”林野扯了下帽子，“但还没到睡的时候。”
她没再说什么，从包里拿出一张回灵符，贴在地上。符纸慢慢泛起一层微光，像灯泡闪了一下。她把符推到中间，对刚醒的队员说：“围过来，吸两口。”
林野没过去。他低头看自己右手，虎口的伤已经包好了，纱布有点松。他重新缠了一圈，打了个结。
王大锤临走前回头喊：“林野，你说这次叫什么行动？”
林野抬头：“叫‘泡面翻身’。”
“啥？”
“我的人生像泡面。”林野说，“被人捏得稀碎，但开水一泡，反而支棱起来了。”
王大锤愣了两秒，笑出声：“行，就叫泡面翻身。”
人陆续散开。陈队带队往西坡走，苏浅组织伤员轮休，王大锤背着包往东边绕。林野一个人留在原地，背靠大树，眼睛盯着远处营地的方向。
风从山口吹过来，带着点湿气。他摸了摸怀里的玉佩，凉的。
过了半小时，王大锤的消息传来。平板终于连上了备用频段，一条简讯跳出来：**信号源已架设，十分钟后启动模拟传输**。
林野回了个“好”。
他又坐了会儿，站起来走到空地中央。把剩下的符纸数了一遍：七张完整，两张残角，一支笔快没水了。
他把符分开放进不同口袋，酸辣粉盒底还有一小截蜡笔，他抠出来，塞进鞋垫。
苏浅走过来：“轮岗表排好了，两小时一换。我第一个。”
“不用。”林野说，“你休息。”
“那你呢？”
“我还没累。”他说，“而且我得看着。”
苏浅没争，只说：“有事叫我。”
林野点头。
她走了几步，又停下：“你觉得他们明天会来多少人？”
林野望着营地灯光：“比今天多。但他们不会想到，我们没跑。”
苏浅没再问，转身走了。
林野站在原地，把最后一张疾行符贴在左腿外侧。符纸贴上去时，皮肤有点刺。他活动了下腿，感觉比之前灵活了些。
远处，营地的灯突然闪了一下。
像是有人拉了闸。
林野眯起眼。
下一秒，东边传来一声闷响，像是变压器炸了。紧接着，几道红光从地面升起，歪歪扭扭地飘向夜空——王大锤放的干扰符开始工作了。
林野嘴角动了下。
他抬起手，把碳素笔从泥地里拔出来，甩掉泥土，插回口袋。
笔尖朝上，像一根竖起的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