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居民楼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吴生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往上走。
这已是三天以来第三起了。
死者都是独居老人，死因一律被判定为“跳楼自杀”。现场干净得可怕，没有挣扎，没有遗书，只有窗台上那几撮烧黑的纸灰，散发着类似庙宇香火燃尽后的古怪气味。
吴生在三楼停顿了一瞬，铜铃的震感已从指尖窜上了手腕。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除了霉味，更有一股极淡、却令人脊背发凉的甜腥气——是混合了劣质纸浆与铁锈般的血味。
四楼，左手边那扇暗红色的铁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那股甜腥气在此处浓得化不开。
他没有立刻推门，而是将耳朵贴近门缝。里面传来极轻微的“沙沙”声，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反复刮擦粗糙的纸面。
“吱呀——”
他最终还是推开了门。
门内的景象，让见惯了阴邪之物的吴生，瞳孔也骤然收缩。
客厅里没有家具，空荡荡的水泥地上，用某种暗红色的液体画着一个巨大的、扭曲的符阵。一个穿着褪色灰布衫的男人背对着门口，蹲在符阵中央，正全神贯注地做着什么。他手里捏着一支蘸饱了朱砂的毛笔，正小心翼翼地在几十个白纸剪成的小人脸上，点下最后的一笔——眼睛。
那些纸人，个个穿着裁剪合身的鲜红纸衣，并排靠墙站立。它们脸上只有简陋的五官，但被那朱砂一点，空白的眼眶里仿佛瞬间有了神采，在穿堂而过的阴风中轻轻摇晃，纸衣摩擦，发出密集而细碎的“沙沙”声，像一群窃窃私语的活物。
墙角的炭盆里，堆积着厚厚的、尚未完全冷却的纸灰。
男人似乎早已察觉到他的到来，动作未停，头也不回地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来得比我想象的要快。”他放下毛笔，缓缓转过身，脸上溅了几点新鲜的朱砂，如同血滴。他打量着吴生，目光最终落在他腰间那柄看似平平无奇的桃木剑上，嘴角咧开一个森然的弧度，“猎妖使者？呵，我还以为你们这种老古董，早就绝种了。”
吴生按住腰间的桃木剑，剑鞘上缠绕的陈旧驱邪符泛起点点微光，抵御着此地浓重的阴秽之气。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纸人的脸，心脏猛地一沉——那几张最新完成的纸人，眉眼轮廓竟与最近“自杀”的三位老人，惊人地相似！
“剪纸为妖，窃取生人气息，再以精血点睛，辅以生辰八字炼魂……”吴生的声音冷硬如铁，每一个字都带着寒意，“养妖术里最阴毒的法门之一，‘替身煞’。用这种歹毒术法谋财害命，你就不怕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超生？”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猛地爆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他随手抓起脚边一个刚刚画好眼睛的纸人，狠狠往地上一摔！
那纸人触地的瞬间，竟如同活人般抽搐了一下，随即四肢诡异地舒展开来，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单薄的纸躯下，隐隐有青黑色的阴气透出，将它鲜红的纸衣鼓荡起来。
“天谴？报应？”男人止住笑，眼神变得怨毒无比，“那些老不死的！一个个占着茅坑不拉屎！就因为他们不肯签字，整栋楼的拆迁款都下不来！他们挡了多少人的财路？他们才该遭报应！”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黑木盒，“啪”地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三缕用红绳仔细捆好的灰白头发，“看见了么？有了这些替身，他们的魂魄会被一点点吸进纸人里，死得安详又体面，就像睡着了一样……谁能查出问题？啊？”
话音未落，那个被摔活的纸人猛地化作一道猩红的影子，带着一股刺骨的阴风，直扑吴生面门！速度快得惊人！
吴生反应更快，身形微侧，桃木剑已然出鞘！剑身并非木质，反而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的质感，出鞘的瞬间，清蒙蒙的光华一闪而逝，精准地劈开了浓郁的阴气！
“嗤啦！”
纸人被从中一剑劈成两半！
但诡异的是，两片残破的纸张并未飘落，反而在半空中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瞬间粘合复原！而且，复原后的纸人变得更加狰狞，纸面上浮现出类似血管的扭曲纹路，发出“咯咯”的怪笑，再次扑上！
与此同时，客厅里的穿堂风骤然加剧，变得阴寒刺骨！靠墙站立的那几十个红衣纸人，仿佛听到了无声的号令，齐刷刷地“活”了过来！几十双用朱砂点就的眼睛，同时转向吴生，空洞的眼神里充满了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