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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宸那声“我快饿死了”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岩伯最先反应过来,抹了把脸,转身就朝村里吼:“老婆子!把窖里的腊肉都拿出来!蒸米饭!多蒸几锅!”

守山人的村落活了。

灶火重新燃起,炊烟袅袅升起。女人们翻出珍藏的山货,男人们搬来自酿的米酒。小孩子们在空地上跑来跑去,好奇地偷看那个从湖里走出来的男人。

顾宸被簇拥着进了最大的木屋。秦思涵想给他检查身体,被他抬手制止:“先吃饭。”

一碗热腾腾的腊肉焖饭端上来,油亮亮的大块腊肉铺在米饭上,香气扑鼻。顾宸拿起筷子,手却在微微发抖。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手,扒了一大口饭。

咀嚼,吞咽。然后又是一大口。

吃得又快又急,像饿了三天。其实不止三天——在归藏之地,他不需要进食,但那种深入骨髓的饥饿感,是源力侵蚀带来的副作用。

我坐在他旁边,给他夹菜,倒水,不说话。阿震守在门口,背对着屋里,肩背绷得笔直。

一碗饭很快见底。顾宸放下碗,长长吐出一口气:“活过来了。”

秦思涵终于忍不住,拿着便携检测仪凑过来:“顾先生,让我测一下生命体征。”

顾宸这次没反对。

仪器贴上他手腕时,秦思涵倒抽一口凉气:“心率42,血压80\/50,体温35.1……这已经低于人体最低耐受值了!”

“正常。”顾宸语气平静,“我现在不算完全的人类。”

“可抑制剂明明……”

“抑制剂只是压制了侵蚀,没改变本质。”他活动了一下手指,“而且,时间不多了。”

屋里瞬间安静。

“多久?”岩伯沉声问。

顾宸看了看屋外的天色:“满月当空时开始,下一次满月当空时结束。二十四小时整。”

现在是晚上八点十七分。

“那你还坐在这儿干什么?!”秦思涵急了,“赶紧躺下休息!我给你注射营养剂,做全套监测……”

“没时间了。”顾宸站起来,走到窗边,看向远处黑黢黢的山林,“生命树的残党,知道我回来,一定会来。”

阿震猛地转身:“顾总,村子周围都布置好了,他们进不来。”

“他们会从源池下手。”顾宸说,“那里是唯一能干扰归藏之门的地方。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爆炸的闷响——是源池方向!

“果然来了。”顾宸眼神一冷,“岩伯,村里能打的还有多少?”

“二十七个。”

“够了。”顾宸看向阿震,“你带十个最精锐的守山人,去源池布防。不用硬拼,拖住他们就行。天亮前,我会过去。”

“是!”阿震转身冲出去。

顾宸又看向秦思涵:“秦医生,我需要你帮我做件事。”

“你说。”

“古卷里提到一种临时强化药剂,叫‘燃血散’,能在短时间内将身体机能提升到极限。”顾宸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是古卷某一页的拓印,“材料村里应该有。天亮前,我要三份。”

秦思涵接过纸,快速扫了一眼,脸色发白:“这个方子……副作用太大了!强行燃烧生命潜能,轻则折寿,重则当场暴毙!”

“我知道。”顾宸笑了笑,“所以我只要三份。一份给我,一份给阿震,一份……备用。”

“顾宸!”我站起来,“你不能……”

“薇薇。”他打断我,转身握住我的手,“这是最后一次。打完这一仗,我就乖乖跟你签共生契约,老老实实当守门人。好不好?”

他的掌心冰凉,眼神却滚烫。

我说不出话。

秦思涵咬牙:“材料我能凑齐,但提炼至少需要两小时。”

“天亮前给我。”

她拿着纸冲出了屋子。

木屋里只剩下我和顾宸,还有沉默的岩伯。

“丫头,”老人缓缓开口,“你知道他要做什么吗?”

“知道。”我声音发哑,“他要趁这二十四小时,把生命树彻底打残,让他们再也不敢打源池的主意。”

“你会拦他吗?”

“不会。”我抬起头,看向顾宸,“但我有条件。”

顾宸挑眉:“什么条件?”

“带上我。”我说,“我也是持钥者,我有力量。”

“不行……”

“古卷里写了,‘双生守护,内外相济’。”我盯着他,“你要用燃血散强行提升,必须有另一个持钥者帮你稳定能量。否则不等敌人来,你自己就先失控了。”

顾宸沉默了。

岩伯叹了口气,起身往外走:“你们两口子自己商量吧。我去看看结界。”

门关上了。

顾宸把我拉进怀里,下巴抵在我头顶:“太危险了。”

“哪次不危险?”我搂住他的腰,“从你生病,到我们被追杀,再到归藏之地……哪次不是九死一生?至少这次,我在你身边。”

他抱得更紧了。

许久,他说:“好。但你只能待在后方,不许上前线。”

“成交。”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村子进入了战前准备。

秦思涵带着人在实验室提炼“燃血散”,刺鼻的药味弥漫开来。岩伯带着剩下的守山人加固村口防御,在必经之路上埋设陷阱。女人们把孩子们集中到祠堂下的地窖里,备好干粮和水。

我帮不上忙,就坐在屋檐下,陪顾宸休息。

他靠在我肩上,闭着眼,呼吸很轻。我这才注意到,他的鬓角多了几根白发,眼角也添了细纹。二十四岁的人,看起来像三十四岁。

“疼吗?”我轻声问。

“什么?”

“源力侵蚀的时候。”

他沉默了一会儿:“疼。像有无数根针在扎骨头,又像被扔进冰火里反复煎烤。”

“那为什么不叫?”

“叫了你会听见。”他说,“听见了,你会难受。”

我鼻子一酸。

“傻子。”我骂他。

“嗯。”他居然承认了,“遇到你之后,就变傻了。”

凌晨三点,秦思涵拿着三个小瓷瓶冲出来:“成了!但我要再说一次——这东西是饮鸩止渴!持续时间最多四小时,之后会陷入至少十二小时的深度虚弱,期间毫无反抗能力!”

顾宸接过瓷瓶,拔开塞子闻了闻。浓烈的血腥味混着草药香,冲得人头晕。

“四小时,够了。”他看向源池方向,“阿震那边怎么样?”

一个守山人从暗处闪出:“阿震大哥传信,对方来了三十多人,装备精良,已经和我们在源池外围交上火了。他们没强攻,像是在拖时间。”

“拖时间?”顾宸皱眉,“他们在等什么……”

话音未落,远处天空突然亮起一道刺目的白光!

不是闪电,是某种能量光束,直直打在源池湖面上!

湖水沸腾!光点乱窜!湖心晶石剧烈震动,纹路明灭不定!

“他们带了能量武器!”岩伯脸色大变,“想强行干扰归藏之门!”

顾宸眼神一厉,拔腿就往源池冲:“所有人!跟我走!”

燃血散的瓷瓶被他攥在手里。

我抓起准备好的药包,紧随其后。

秦思涵在后面喊:“薇薇!抑制剂!每隔两小时给他注射一次!不然他撑不到四小时!”

我挥挥手,表示明白。

夜色中,我们穿过山林,朝着那片混乱的光影疾奔。

二十四小时,已经开始倒计时。

这一夜,注定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