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始祖啼鸣,并非响彻云霄的音波,而是一场源自天地初开、万物之始的法则共振。
它无形无质,却在瞬息之间撕裂了凤家祖陵上空重重叠叠的虚相结界,如一柄开天辟地的神斧,精准无误地劈入了地底那座阴邪诡谲的“噬神胎”大阵!
祖陵最深处,黑暗的地宫中央。
一座由万年阴寒玉雕琢而成的幼凤雕像,正贪婪地吸收着从整个凤家祖脉中逆流而来的磅礴灵气。
雕像胸口,那枚跳动不休的血色晶石,在感应到外界那一声啼鸣的瞬间,搏动骤然加剧,仿佛一颗即将成熟的心脏,激动得快要炸裂开来!
一个身披黑袍、兜帽遮脸的身影站在雕像前,发出癫狂而满足的笑声:“来了!来了!真正的始祖神音!只要将这一缕本源之音吸收,我的‘神胎’就能与你的神格彻底同频共振!哈哈哈哈……凤栖梧!从今往后,世间再无真假之分,只有……更强的我!”
他的笑声在空旷的地宫中回荡,充满了不甘与怨毒。
然而,这笑声仅仅持续了半息,便被一种极致的恐惧所取代,戛然而止。
预想中,那道始祖啼鸣应如甘霖般注入幼凤雕像,完成最后的“点睛”之笔。
可现实是,那道无形的法则之音,竟化作了一柄最锋锐的审判之刃!
“咔——嚓!”
一声脆响,不是来自别处,正是来自那尊幼凤雕像!
那道啼鸣之音非但没有被吸收,反而像一记无可匹敌的重锤,狠狠砸在了阵眼之上!
黑袍首领眼睁睁地看着,那尊被他视为至宝、即将孕育出“新神”的寒玉雕像,自眉心开始,一道金色的裂痕骤然浮现,并以摧枯拉朽之势蔓延至全身。
下一瞬,“轰”的一声巨响,整座雕像连同其中那颗狂跳的血晶,一同爆裂成了亿万点冰冷的齑粉!
“不——!”黑袍首领发出凄厉的嘶吼,他苦心积虑万载的图谋,竟在功成的前一刻,被如此粗暴、如此不讲道理地彻底摧毁!
然而,毁灭仅仅是开始。
随着雕像的崩碎,整个“噬神胎”大阵失去了核心,积蓄了万年的庞大信仰之力与从凤家子孙血脉中抽取的怨力瞬间失控,如同决堤的洪流,即将向外爆发,将整个凤家祖地化为一片死域。
就在此时,地宫的穹顶之上,一道巨大的裂缝轰然张开。
一道无边无际的虚空投影自天而降,那竟是归墟戒内部世界的具象化!
古老、苍茫、深邃的气息如瀚海般倾泻而下,瞬间压制住了即将暴走的能量狂潮。
十二尊模糊而伟岸的金色神影自虚空中浮现,他们身形缥缈,却散发着足以令神魔叩首的远古威压。
他们环绕着那片狂暴的能量中心,口中齐齐吟唱起一段古老而神圣的歌谣。
那旋律,正是《幼凤谣》最原始、最完整的版本,每一个音节都蕴含着创世的秩序与安抚万灵的力量。
在十二神影的拱卫之下,一道纤细而绝美的身影踏着虚空,缓缓而下。
凤栖梧白衣胜雪,长发未束,在混乱的气流中肆意飞扬。
她周身缭绕着一层淡淡的、宛如初生宇宙星云般绚烂的远古神辉,那双俯瞰万古的凤眸里,此刻没有怒火,只有一片冰封亿万里的冷漠。
她垂眸,看着下方那个因计划破灭而陷入癫狂的黑袍人,红唇轻启,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存在的灵魂深处:
“你们拿我的眼泪造神,却不知……我的第一声啼哭,本就是镇压万邪的天罚。”
话音落下的瞬间,地宫之外,早已各就各位的众人立刻行动!
“镇!”
阿骨打一声暴喝,他身前的祖脉铜鼎光芒万丈,四只鼎足仿佛生根一般,瞬间穿透层层岩土,精准无比地钉在了“噬神胎”大阵的四个外围阵枢之上!
铜鼎之上山川图纹流转,强行截断了凤家祖脉向此处的灵气供给,釜底抽薪!
“结阵!九阳封魂,不得让一丝怨力外泄!”
柳青璃手持祭司法杖,清冷的命令传遍外围。
她身后,数十名凤家精英弟子迅速结成一座金光灿烂的“九阳封魂阵”,如同一张天罗地网,将整个祖陵区域彻底封锁,防止任何怨魂逸散出去,祸及无辜族人。
“尚未……尚未完成意识觉醒!”南宫玥盘膝坐于阵外,双目紧闭,七窍之中隐有血丝渗出,但她的声音却带着一丝庆幸,“那‘伪神胎’只凝聚了形体与力量,还未诞生真正的自我意志。老祖宗……我们还有逆转之机!”
地宫之内,混乱的能量在《幼凤谣》的安抚下渐渐平息。
一道修长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凤栖梧身侧,正是夜玄寂。
他看都未看那嘶吼的黑袍人,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繁复而古老的魂印。
霎时间,无数比黑暗更深沉的魂丝自他指尖蔓延而出,悄然织成一张覆盖整个地宫的“静默之网”,将所有残余的暴虐意志与怨念彻底禁锢、净化。
做完这一切,他才侧过头,深邃如渊的目光看向凤栖梧,眸中罕见地闪过一丝近似痛惜的情绪,低声道:“他在挣扎。那个由你废弃血脉诞生的孩子……他一直以为,自己才是被选中的继承者。”
“闭嘴!你懂什么!”黑袍人猛地抬起头,一把扯下了遮面的兜帽。
那是一张与凤栖梧有着七分相似,却因极致的怨恨与不甘而扭曲狰狞的脸。
他的眼角,甚至还残留着与那幼凤雕像如出一辙的血泪痕迹。
他死死地盯着凤栖梧,一字一句,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我叫凤无烬!是你!是你当年为了斩断因果,冲击更高境界时,亲手从心头割舍的那一滴废血!你将我抛入归墟边缘,任我自生自灭!我在那无尽的虚无与孤寂中,靠吞噬那些被你遗忘的失败品,活了整整九万年!”
他状若疯魔,指着自己的胸膛嘶吼:“你说我不配姓凤?你说我是污秽?可我比外面那些沐浴在你荣光之下,只知苟且偷安的懦弱子孙,更懂得你的骄傲!我比他们任何人都更想……成为你!”
凤栖梧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看着那双与自己肖似、却盛满了毁灭欲的眼睛。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你不该恨血脉,因为那是我给你的。你该恨的是……没人教你如何做人。”
说罢,她轻轻抬起右手。
她戴在左手的归墟戒光芒一闪,一道侧门在虚空中悄然开启。
一抹青铜幽光从中飞射而出,化作一副刻满古老符文的枷锁,“哐当”一声,不偏不倚地套在了凤无烬的脖颈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诛杀,没有极尽羞辱的折磨,只有一句冰冷淡漠的判决。
“你既自认是凤家人,死后亦当魂归故里。”凤栖梧的目光越过他,望向归墟戒投影出的那片无垠深空,“那就去归墟最底层,替我看着那些连面对自己都不敢的‘先祖们’,直到你明白,何为‘凤’。”
青铜枷锁上的符文骤然亮起,幽光瞬间吞噬了凤无烬的身影。
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便连同那满腔的怨恨与不甘,彻底消散,化作一道守墓执令,没入了归墟戒深处。
地宫内,终于重归死寂。
夜玄寂走到她身边,看着她那毫无波澜的侧脸,低声问:“心疼吗?”
凤栖梧缓缓摇头,凤眸之中,那万古不化的冰层似乎裂开了一丝缝隙,透出的却是比寒冰更冷的锋芒。
“我只是终于明白……当年那一刀,割得太轻。”
远处,归墟戒的投影中,那片封印着无数存在的墓土之上,悄然浮现出一行新的金色铭文:
【弃子亦归宗,唯心不可赦。】
祖陵事毕,凤家上下沉浸在一片劫後余生的肃穆之中。
一间静室内,南宫玥正盘膝调息,试图平复先前因强行窥探因果而受损的灵识。
忽然,她秀眉紧蹙,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一股毫无征兆的、尖锐无比的嗡鸣声,如同亿万只魔蝉同时在她脑海中嘶鸣,猛地炸响!
那声音不是来自外界,而是直接源于她的灵魂深处!
“嗡——!”
剧烈的耳鸣如怒潮般席卷而来,紧接着,一股尖锐到极致的刺痛从她的眉心祖窍传来,仿佛有一根烧红的毒针,正狠狠地刺入她的识海!
南宫玥闷哼一声,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她拼命想要镇压这股突如其来的异状,却骇然发现,自己的梦境之力在这股诡异的嗡鸣面前,竟如初雪遇骄阳,脆弱得不堪一击。
一丝、两丝……殷红的血丝,开始不受控制地从她的眼角、鼻孔、耳中缓缓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