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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铁血红楼:忠勇侯 > 第260章 静水深流,待时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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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静水深流,待时而动

皇极殿内关于援辽主帅人选的争吵,以及随后几日朝堂上关于调兵、筹饷、转运粮草等具体事务的无休止扯皮,种种消息,如同破碎的纸片,通过各种或明或暗的渠道,飘进了那座门庭冷落的忠毅伯府。

然而,与外界想象中可能存在的焦躁、不甘,或是暗中积极运作的景象不同,伯府之内,依旧维持着一派异乎寻常的宁静。这种宁静,并非死气沉沉,而是一种内敛的、充满力量的沉静,仿佛暴风眼中那片奇异的安稳。

已是广宁被围消息传来后的第五日。连日的阴霾终于散去了一些,冬日的阳光虽然淡薄无力,但总算勉强穿透了云层,给寒冷的庭院带来几分虚假的暖意。书房窗前的白皮松上,积雪融化,滴落的水珠在青石板上敲打出断续而清脆的声响。

何宇穿着一身半旧的青缎棉袍,正临窗泼墨。巨大的花梨木书案上,铺着一张上好的宣纸,他手握一管狼毫,笔走龙蛇,写的并非诗词歌赋,而是一篇《孙子兵法》中的《形篇》:“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故善战者,能为不可胜,不能使敌之必可胜。故曰:胜可知,而不可为……”

他的笔势沉稳有力,点画分明,一撇一捺间,透着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却又被一种极强的控制力约束在方寸之间,不见丝毫浮躁。全篇写完,最后一个“也”字收笔,如断金石,干净利落。他轻轻搁下笔,后退半步,审视着自己的字,目光沉静如水。

贾芸端着一盏新沏的六安瓜片轻轻走进,将茶盏放在书案一角,没有打扰他。她的目光先是被那幅字吸引,只觉得一股沉稳磅礴的气势扑面而来,虽不解其深意,却能感受到字里行间蕴含的力量。接着,她的视线落在何宇沉静的侧脸上。几日来,外间风波诡谲,他却似乎愈发沉得住气,每日里不是看书习字,便是与她在暖阁对弈,或是听她讲述府中庶务、京中趣闻,偶尔指点一下贾芸(兄)送来的账目疑难,神情始终波澜不惊。

“爷的字,越发有筋骨了。”贾芸轻声赞道,将温热的茶盏往他手边推了推。

何宇转过身,接过茶盏,指尖触及她微凉的指尖,微微一笑:“不过是消磨时光罢了。心静,字才能稳。”他呷了一口清茶,茶香沁人心脾,“外头……今日可有什么新鲜消息?”

贾芸在他身旁的绣墩上坐下,低声道:“方才芸哥(兄)派人递了话进来,说朝会上又吵了一整天。兵部拟定的由襄城伯李守琦为主将、宣城伯卫时春为副,率三万京营兵并蓟镇、宣大兵马五万,共计八万援辽的方案,被户部卡住了。户部说,一时筹措不出足够的开拔银和三个月粮饷,至少要延后十日。忠顺亲王在朝上大发雷霆,斥责户部无能,误国殃民。”

何宇闻言,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嘲讽:“八万兵马?李守琦、卫时春?”他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却带着洞悉一切的冷静,“皇太极此次有备而来,志在必得,广宁城高池深,但被围数日,城内情况不明,士气必然低落。这八万仓促拼凑、互不统属、主帅庸碌的兵马,即便能如期出发,千里迢迢赶到辽西,只怕也是疲敝之师,能解广宁之围已是万幸,若皇太极以逸待劳,半途设伏……后果不堪设想。”

贾芸听得心惊,她虽不懂军事,但何宇的分析条理清晰,让她瞬间明白了局势的险恶:“那……朝廷为何不派更知兵的大将?比如……爷您……”后面的话,她声音渐低,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她知道何宇在蛰伏,但国难当头,她内心亦有过挣扎。

何宇看向她,目光温和而深邃:“芸儿,你可知如今我最不能做的,就是‘毛遂自荐’?”他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残存的积雪,“忠顺亲王为何极力阻拦我出山?真是因为关心我的‘伤病’?非也。他是怕我一旦重掌兵权,立下新功,将更难以遏制。陛下……陛下心中难道不知谁更能打这场仗?他知道。但他更知道,边患固然可虑,朝局平衡、皇权稳固,更是重中之重。上次自辩,虽洗清嫌疑,但‘功高震主’这四个字,已如一根刺,扎在了陛下心里。此时我若表现出任何对兵权的渴望,都只会让这根刺扎得更深,甚至可能让陛下觉得,边患是我期待的机会。”

他转过身,看着贾芸恍然又担忧的神情,继续道:“况且,此时出山,时机亦不对。朝廷粮饷不继,将领掣肘,敌情不明,我就算挂帅,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胜算不过五五之间。一旦受挫,此前所有功劳,都可能被一笔抹杀,忠顺之流更会群起而攻之。所以,现在不是我该动的时候。”

“那……爷要等到何时?”贾芸忍不住问道。

“等到朝廷派的庸将确实无力挽回败局,等到陛下和朝野上下都清楚地认识到,非我不可之时。等到忠顺亲王和他想要推上去的人,把该犯的错误都犯完,把该丢的脸都丢尽之时。”何宇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决断力,“也要等到我们的准备,更加充分之时。”

他走回书案前,指了指刚才写就的那幅字:“‘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如今,我们要做的,就是‘先为不可胜’。这个‘不可胜’,不仅是在战场上,更是在这京城,在这朝堂之上。我们要让陛下觉得,用我,是不得已,但更是唯一可靠的选择;要让那些潜在的盟友,看到我的价值和能力;也要让我们的根基,扎得更深,更稳。”

贾芸彻底明白了。何宇的“静”,不是消极的等待,而是积极的蓄力。他在等待一个最佳的切入点,一个能够让他最大程度掌控局面、最小程度承受掣肘的时机。这份耐心和深谋远虑,让她心生敬佩,也彻底安下心来。

“妾身明白了。”贾芸柔声道,“府内外,妾身会打理得更加稳妥。芸哥(兄)那边,也会让他更加留意各路消息,特别是粮草、物价、漕运等方面的动向。”她知道,何宇关注这些,绝非仅仅为了商业利益。

何宇赞许地点点头:“甚好。另外,你寻个稳妥机会,让芸哥(兄)给林大人府上递个话,就说我近日读史,于《盐铁论》有些心得,若林大人得闲,可愿来府中一叙。”林如海是户部侍郎,掌管钱粮,又是务实派,与他通气,既能了解朝廷财政实情,也能在关键时刻获得支持。

“是,爷。”贾芸应下,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这时,何福在书房外轻声禀报:“伯爷,冯紫英冯公子递了帖子来访,说是得了几幅前朝的古画,请伯爷鉴赏。”

何宇与贾芸对视一眼,冯紫英此时来访,绝不仅仅是赏画那么简单。他代表着京中一部分勋贵子弟和中间派官员的态度,他的到来,本身就是一个信号。

“请冯公子到花厅稍坐,我即刻便到。”何宇吩咐道,随即对贾芸笑了笑,“看,这水,已经开始动了。我们且去看看,这涟漪会荡向何方。”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神色从容地向外走去。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沉稳的背影上,在那片宁静之下,是已然开始蓄势、即将破冰而出的磅礴力量。静水深流,终将汇入大海;潜龙在渊,只待风云际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