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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乱世卒行 > 第10章 执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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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

彻骨的寒意,比冬雨更冷,攫住了游一君!

从他被迫反杀赵德起,就已落入校尉张承岳的网中。

提拔什长,是架在火上烤。

调前锋营当队正,更是把他和王彪这条恶犬丢进角斗场!

王彪的死,并非结束,而是更残酷绞杀的开端!

“嗬… 嗬嗬…”

看着王彪因失血而惨白的脸,听着他怨毒的嘶吼。

回想这步步惊心的日子,想着张承岳如同摆弄蝼蚁般操控生死……

荒诞、愤怒、冰冷的情绪直冲头顶!

游一君笑了!

笑声穿透厮杀声与雨声,冰冷、嘲讽,又带着一丝近乎疯狂的残酷!

既然都是棋子…

既然命运早已设定…

那就改一改规则!

他不再看濒死的王彪,目光如电扫过战场。

前方,百夫长咽喉插着一支漆黑弩箭,捂颈栽落马下!

主将猝死!前锋营瞬间大乱!

“百夫长死了!”“快跑!”

恐慌如瘟疫般蔓延,阵型彻底崩溃!

敌军如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压上!

千钧一发!

游一君扔掉断箭,箭步冲到百夫长倒地处。

在混乱的践踏中,奋力抓起那杆染血的指挥令旗!

他深吸一口气,喉咙里爆发出撕裂般的咆哮,盖过一切喧嚣:

“稳住!!!”

怒吼如惊雷炸响!

慌乱的士卒被这股狂暴的气势所慑,动作猛地一滞!

“弓箭手!后阵!三轮齐射!压制!”

令旗直指敌军,声音决断如铁。

“第七队!能喘气的!跟我!绕右翼!捅腰眼!”

“想活命的,冲!”

他此刻爆发的凶悍气势,那杆染血的令旗,还有 “想活命” 的呐喊,成了绝望中的唯一指引!

混乱中出现凝滞!

几个什长、老兵下意识地向他靠拢!

“听队正的!放箭!”

有人嘶声响应!

稀稀拉拉的箭矢升空,虽力道不足,却迟滞了敌军的冲锋。

“跟我冲!”

游一君不再犹豫,一手持刀,一手高擎令旗。

率先冲向敌军侧翼一个薄弱的结合部!

身后,瘦猴、张头儿等十几个被点燃血性的第七队士卒,嚎叫着紧随其后!

这是自杀般的迂回冲锋!

人数极少,时机却刁钻至极!

敌军正面被弓箭吸引,侧翼猝不及防!

“杀!”

游一君率先撞入敌阵!

佩刀化作致命凶器,劈砍撩刺,只求最快放倒敌人!

身边的第七队士卒爆发出惊人战力:瘦猴红着眼乱捅长矛,张头儿老辣地劈砍关节……

精准凶狠的侧翼突袭,像烧红的刀子捅进牛油!

敌军薄弱的结合部瞬间被撕开!

混乱向敌阵深处扩散!

正面压力骤减,原本濒临溃败的士兵鼓起余勇反扑!

惨胜。

敌军退去,尸横遍野,血流漂杵。

前锋营伤亡过半,军官损失惨重。

游一君和身边仅存的七八个第七队士卒,浑身浴血如地狱恶鬼,相互搀扶着站在尸堆中。

他手中的令旗浸透鲜血,破烂不堪,却仍倔强地指向天空。

他是前锋营此战少数活下来的军官。

战后的中军帐,血腥气浓重如实质。

校尉张承岳端坐虎皮椅,面沉似水。

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地上白布盖着的王彪尸身,手腕包扎的破布已被血浸透成深褐色。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游一君手中那本用油布包裹、沾着血污的账册上 —— 这是从王彪身上搜出的,记录着赵德、王彪等人替校尉克扣倒卖军资的罪证!

张承岳盯着账册,眼神变幻。

这本账册对他而言,亦是柄双刃剑。

终于,他脸上的阴沉化开,变成皮笑肉不笑的赞许。

他拿起桌上一枚新的、更厚重、纹饰繁复的铜质腰牌,随手扔了过来。

“做得不错。”

声音听不出喜怒。

“前锋营队正。现在起,你是正式队正了。”

他身体微倾,目光带着洞悉人心的压迫,锁住游一君的眼睛:

“记住我的话,记住你今天的作为。在这军营,更大的棋盘上,只有两种人:下棋的,和被吃掉的。你想做哪一种?”

铜质腰牌入手沉重冰凉。

寒意渗入掌心被震裂、又被雨水泡得发白的伤口,刺痛尖锐。

游一君紧握这用血与命换来的腰牌,金属棱角硌着皮肉。

王彪的嘶吼、校尉的 “棋盘论”、赵德的死状…… 一切瞬间串联!

王彪的死,远非结束!

这只是另一场更残酷绞杀的开端!

张承岳是冷酷的执棋者!

而他游一君,不过是从一枚必死的卒子,爬到了勉强 “有资格被吃掉” 的车马之位,仍是棋子!

帐外,隐约传来少年劫后余生的尖细笑声,夹杂着士卒粗豪的应和。

笑声穿透帐帘,混合着战场的血腥与尸焦味,飘了进来。

游一君恍惚了一瞬。

那纯粹的喜悦,像极了那年春天,村口老槐花开满枝头时,林小满追逐着飘落的花瓣,在树下发出的清脆笑声。

阳光,槐香,干净得不染尘埃。

他下意识抬手,隔着冰冷的皮甲,按在左胸。

那里,贴身藏着一块几乎看不出原色的荷包残片背面,被血浸汗濡,上面歪扭地绣着 “平安” 二字,那是林小满一针一线的心意。

这一次,面对张承岳洞穿一切的目光,他没有低头。

疲惫、伤痛、深藏于冰冷之下的炽烈野心与决心,在眼中毫无掩饰!

他缓缓抬头,目光如炬,直迎校尉的审视!

“属下明白。”

声音沙哑,却斩钉截铁,字字清晰。

“在这世道,不做羔羊,便做虎狼。”

“今日的猎物,未必不能是明天的猎人。”

他顿了顿,眼中是尸山血海淬炼出的寒光。

“若这猎场注定弱肉强食,那属下…… 就想办法,做了这定规矩的人!”

张承岳脸上的假笑瞬间凝固!

浓眉猛挑,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意外与惊诧!

他万没料到这出身卑微、刚从死人堆里爬出的年轻队正,竟敢如此锋芒毕露!

帐内一片死寂,只有炭盆里燃烧的木炭偶尔发出 “噼啪” 轻响,爆起几点火星。

昏黄摇曳的火光,将游一君站立的身影投射在帐篷的布壁上。

那影子随着火焰的跳动而晃动,时而显得异常高大、挺拔,如同不可撼动的山岳;

时而又被拉得异常单薄、细长,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折。

像极了一棵在尸山血海中强行扎下根须的幼树:

根须里缠绕着无数断箭、碎骨和冰冷的仇恨,枝干上布满刀劈斧砍的伤痕。

却依旧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在浸透鲜血的泥泞中,顽强地、沉默地、不顾一切地向上生长,试图刺破这沉重如铁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