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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乱世卒行 > 第11章 浴血淬炼的营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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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嚣的号角、震天的喊杀、如蝗的箭矢,瞬间淹没了他的感官。

游一君握着手里的斩马刀,手心里的汗几乎让刀柄打滑。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北境蛮夷嘶吼着冲到他面前,刀光带着腥风劈下!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他几乎是闭着眼,凭着蛮力将刀捅了出去……

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猛地喷溅在他脸上、嘴里。

半年前,游一君被迫离开家乡游家村,投身军旅。

彼时,他不过是对外面世界充满懵懂的青年。

现在每天他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双双迅速失去神采、充满惊愕和痛苦的眼睛。

以及自己那把深深没入对方腹部的刀。

无数士兵软倒下去,发出嗬嗬的声响。

游一君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从最初杀人的强烈恶心感让他干呕起来。

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因为那不是训练的木桩,不是山里的野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那一刻,他心中那个模糊的 “保家卫国” 的信念,被浓重的血腥和死亡的恐惧撕扯得粉碎。

至此这半年,淬炼出他的狠劲和逐渐磨砺出的战场直觉。

也使他明白了:战场上的仁慈只会带来死亡,对敌人的犹豫就是对自己和袍泽的残忍。

他将那份守护之心融入日常 —— 把新兵护在身后,将仅有的伤药优先给伤势更重的兄弟。

他带领的士兵,训练最刻苦,伤亡率却最低,执行命令最坚决!

他手中的刀,不再仅仅是为了活命而挥舞,更是为了守护身边还活着的前锋营兄弟……

黎明前,军营被浓稠如墨的青灰色雾气重重包裹,四下里一片死寂。

唯有不远处的小溪潺潺流淌,似在低声诉说着这一夜的寂静与昨日的喧嚣。

已担任一营长官的游一君孤身蹲在溪边,全神贯注地磨着手中的刀 —— 这把刀见证了他浴血成长的佩刀。

刺骨的溪水如冰刃般割着他的手腕。

昨夜一场小规模冲突中沾染的血渍,被溪水冲刷成丝丝缕缕的淡红细流。

蜿蜒着消逝在悠悠溪水中,仿佛要将那些惊心动魄的记忆也一同沉淀。

磨刀石与刀刃相互摩挲,发出单调而沉闷的 “嚓嚓” 声。

这声音既熟悉又沉重,惊得隐匿在芦苇丛中的夜鹭扑棱棱展翅。

慌慌张张地飞向那渐渐破晓、泛着鱼肚白的天际。

“营正!”

瘦猴那带着少年人特有清亮劲儿、却又夹杂着一丝慌乱的呼喊,突兀地撕裂了这份黎明前的宁静。

“那个新来的又在闹事,这次闹得可凶了!把老张头都打了!”

游一君并未立刻回应。

他眼神锐利如鹰,细细审视着磨砺后的刀刃。

粗糙的指腹带着近乎虔诚的谨慎,轻轻滑过锋刃,感受着每一处细微的卷曲是否已被抚平。

这把刀,饮过敌人的血,也见证过袍泽的倒下。

如今在他手中,已不仅仅是武器,更是他意志的延伸,如同身体的一部分,血脉相连,得心应手。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事?”

他头也不抬,声音沉稳得如同深山古刹中回荡的钟鸣,自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他说…… 说咱们前锋营的饭食,简直连猪食都比不上,是存心糟践人!”

瘦猴的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带着委屈和愤怒。

游一君眼角余光敏锐地瞥见,少年裸露的手腕上,赫然新添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紫红色鞭痕,皮肉微微外翻。

“他还… 还嫌老张头顶嘴,动手推搡,把老人家都摔地上了!”

游一君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心中暗忖:这新来的如此跋扈骄横,视军纪如无物,若不及早刹住这股歪风,轻则士气涣散,重则营中生变。

他将刀缓缓插入刀鞘,动作沉稳有力。

站起身来,拍了拍瘦猴未受伤的肩膀,沉声道:“走,去看看。记住,遇事莫慌。”

营帐外,一圈士卒正围成一团,交头接耳,兴致勃勃地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热闹。

瞧见游一君稳步走来,人群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分开。

众人脸上看戏的神情迅速收敛,赶忙自觉地让出一条通道,目光中带着敬畏和期待。

人群中央,一个身材魁梧壮硕如铁塔般的汉子,像拎小鸡似的。

一手粗暴地揪着老伙夫老张头那洗得发白的衣领,几乎要将瘦小的老人提离地面;

另一只手举着半块明显发霉、爬着可疑黑点的粗粮饼子,在空中肆意挥舞着,唾沫横飞地叫嚷:

“老子在边军那会儿,顿顿吃的可是白面馍馍!就这破玩意儿,馊得连狗都不闻!”

“你们前锋营是穷疯了还是存心克扣军粮?!拿这喂牲口的玩意儿糊弄老子!”

这汉子约莫三十出头,满脸横肉堆积。

左眼上一道狰狞的疤痕如同一条丑陋的蜈蚣,从眉骨一路歪斜地蜿蜒拉到颧骨。

让那张本就凶悍的脸更添几分残暴之气。

老张头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眼中满是惊恐和屈辱。

游一君稳步穿过人群,径直站在那魁梧汉子面前。

目光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直视着对方那只独眼:“兄弟,先放开老张头。有话,好好说。”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周围的嘈杂。

汉子不耐烦地瞥了游一君一眼,独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仿佛在看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你就是营正?哼,我看你也管不了这破事!”

“这饭食简直没法吃!你们前锋营就是这么对待投军的兄弟?”

他虽松开了老张头的衣领,却仍将老人推搡得一个趔趄。

手中的霉饼子几乎要戳到游一君脸上。

游一君没有动怒,甚至连眉头都未再皱一下,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那叹息中包含着理解,也带着不容置疑的现实:“兄弟,我知道你在边军时条件好,吃穿用度比这里强。”

“可咱们前锋营如今的处境,你也得了解。此地深入防区前沿,山高路险,补给线漫长。”

“运送一次粮草,人吃马嚼加上损耗,十成能到七成已是万幸。后勤补给常常跟不上,断顿也是常有的事。”

他环视一圈:“大伙吃的都是一样的苦,啃的是一样的饼子。没人存心苛待谁,是这世道,是这地方,在苛待我们所有人。”

汉子听了,脸上的戾气稍缓,手上的劲道彻底松了。

老张头被旁边眼疾手快的士兵扶住。

但汉子还是梗着脖子,满脸不服气:“那… 那也不能把人当牲口喂吧!这玩意儿是人吃的?”

游一君向前半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也想让大伙吃得好,餐餐见白面。”

“可当下,抱怨、闹事、打人,能解决问题吗?能让粮车插上翅膀飞过来吗?”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考校:“我问你,若你是营正,面对这情况,你打算怎么处理?打军需官?还是带着兄弟们去抢?”

汉子被问得一怔,显然没料到游一君会把问题抛回来。

他松开手,挠了挠头,独眼中的凶光被一丝茫然取代,瓮声瓮气地说:“我… 我也不知道… 反正不能就这么凑合!看着兄弟们挨饿受罪!”

“说得好!不能凑合!”

游一君猛地提高音量,转向周围围观的士卒,声音洪亮而充满力量。

“兄弟们!我游一君虽说官职不高,但我向大伙保证,我一直把弟兄们的冷暖饥饱放在心里!”

“这伙食差,我比谁都清楚,比谁都着急!光着急没用,从现在起,咱们一起想办法!”

“有好主意的,尽管提出来!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

他话音落下,短暂的沉默后,人群开始骚动。

一个年纪稍长的士兵犹豫着喊道:“营正!这附近林子密,野兽不少,要不… 咱们组织些人手,轮班出去打打猎?”

“弄点野味回来,好歹添点荤腥,给大家补补身子?”

他旁边一个瘦小的士兵立刻接口:“对对!还有,我记得往西边山里走,有一片野果林子,以前路过瞅见过!”

“果子虽然酸点,但也能顶饿,还能防那什么… 坏血病!咱们可以去摘些回来!”

游一君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朗声道:“好主意!都是实实在在的办法!打猎,采果!”

“只要肯动手,总能从这山野里刨出点吃食来!就这么定了,明天起,咱们就组织人手,一起干!”

他话锋一转,目光如电扫过那闹事的汉子,也扫过所有士卒:“不过,咱们得先把内部的秩序维持好!”

“军有军规,营有营法!无论什么缘由,动手打自己人,尤其是殴打老弱,此风绝不可长!”

“再发生类似事情,严惩不贷!”

那闹事的汉子听了游一君一番话,又看到众人积极响应。

脸上那股蛮横之气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羞惭和动容。

他猛地抱拳,对着游一君深深一躬,声音粗犷却带着真诚:“营正!是我莽撞了!”

“我叫雷大川,刚从边军退下来,在那边待久了,脾气臭,规矩也… 也忘了些。”

“一时没适应咱们营里的难处,还动手伤了老丈,对不住了!”

他又转向老张头,抱拳道:“老丈,雷大川给您赔不是了!您老大人大量!”

游一君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上前用力拍了拍雷大川那宽厚如岩石的肩膀,力道不轻,带着认可:“没事,雷兄弟!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以后咱都是前锋营的人,是背靠背、同生共死的兄弟!劲儿得往一处使!”

“我听说边军训练严苛,士卒个个能征善战,你肯定有不少拿手的本事?”

雷大川一听,独眼里瞬间迸发出骄傲的光芒,胸膛也挺了起来:“那是!不是俺吹,俺这箭术,在边军那也是数得着的!”

“百步穿杨不敢说,八十步内,指哪射哪!开得三石强弓!”

“好!”

游一君当即拍板,声音果断:“正愁咱们营弓箭手训练不得法!从明天起,雷兄弟,你就负责操练营里的弓箭手!”

“把你的本事,都掏出来,好好教教兄弟们!让他们也练出你这手本事来!”

雷大川激动地满脸横肉都舒展开:“营正放心!包在俺身上!”

他仿佛找到了新的归属和价值,那股子彪悍劲儿,瞬间转化成了昂扬的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