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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已是年节,皇上设宴乾清宫。乾清宫被鎏金宫灯裹着暖光,殿外落雪簌簌压着琉璃瓦,殿内却如熔金般热闹。丝竹声绕着盘龙柱打转,舞姬的水袖扫过金砖地面,带起细碎的香风,混着御酒的醇厚与点心的甜香,在殿里织成一派奢靡。

皇上执玉杯斜倚在龙椅上,目光扫过下面觥筹交错的宗亲们,突然发现少了个人。

“老十七呢?今日他又逃席了?”

“回皇兄的话,十七哥说殿里太闷了,他出去透透气,一会儿就回来。”允禧起身恭敬地说道。

皇上指尖一顿,玉杯沿磕在唇边,发出轻响。他扫过阶下低头垂目的众人,语气里听不出喜怒:“这殿里暖和,倒不如外头风雪自在?”说罢,也没再追问,只抬手示意允禧坐下,目光却不经意掠过殿外飘雪的夜空,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很快收回。

宜修柔声笑道,“十七弟素来爱清净,许是瞧着这满殿热闹,反倒想寻个安静去处。皇上也别管他,年轻人心性,自在些好。”

“是啊皇上,今儿是除夕,也让王爷自在些吧。”苏郁笑着举起了酒杯,“臣妾敬皇上一杯。”

皇上目光落在苏郁举起的酒杯上,抬手与她虚碰了一下,酒液晃出细碎的涟漪,“罢了,他既爱自在,便随他去。”话音落,他仰头饮尽杯中酒,喉结滚动间,眼底那点转瞬即逝的怅然被酒气掩了去。

宜修微笑着夹了一筷子菜放进了嘴里,刚刚盯着甄嬛的人来报,她已经和果郡王在梅林相遇了。苏郁说的没错,他们两个,是真的有缘分,不管怎么样,也都是会遇到的,所以无须刻意将他们分开。只是如今甄嬛毁了容,失了宠,果郡王又会不会还像苏郁说的那般会爱她爱的死去活来呢?爱又怎么样呢?如今甄嬛这般境遇,就算是遇到了果郡王,她还能如前世般真心待他吗?她就不信,没有前面感情铺垫的两个人,能爱到哪里去。一心想要出头的甄嬛,又怎么会对果郡王付出真情。她要冷眼看着,看着甄嬛如何自取灭亡。

宜修想着这事,微笑着看向了皇上的头顶,若是再能有一顶绿帽子就好了,她真的很想看看皇上吐血的样子。看看他的纯元替身是如何背叛了他,看看他是如何崩溃的,苏郁教过她,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对了,破防!她想看皇上破大防!

皇上感受到了有人在看他,寻着目光看了过去,正看到宜修对他温柔地展露着笑容。皇上望着宜修眼底的“温柔”,指尖捏着玉杯的力度松了几分。从前他总觉得皇后端庄有余,温情不足,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忽略了。她待他的心意,藏在每一次劝膳,每一句关怀里,这般细水长流的情意,倒比后宫那些热烈的讨好更显真心。皇上望着宜修的笑眼,心底忽然掠过一丝怅然。若宜修的眉眼间能再多几分纯元的柔婉,若她的性子能少些端庄里的疏离,或许这后宫的日子,会更暖些。这念头只一闪,便被他压了下去,纯元已逝,世上所有人都不会再有纯元那般美好。哪怕是纯元的亲妹妹,也不行。

“皇上怎么了?可是这酒不合口?”宜修见他走神,柔声问道。

皇上回过神,摇了摇头,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没什么,不过是想起些旧事。”他没说想起了纯元,他的爱,别人不配知道。

苏郁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嚼着。苏郁嚼着鱼肉,腮帮子动得没什么章法,心里早把皇上的矫情翻来覆去吐槽了八百遍。还“想起些旧事”,装什么深情人设啊?不就是又对着宜修的脸,怀念那个死了多少年的纯元吗?天天整这死出,累不累啊!真要是爱到骨子里,当初怎么不跟着殉情,还留在这后宫里左拥右抱,一会儿惦记这个替身,一会儿又念着那个旧人,老登的心思比裹脚布还臭还长!

宜修心里也清楚,所以没再追问,只是吩咐歌舞停下,又叫了杂耍过来。锣鼓声突然炸响,打断了殿内片刻的凝滞。三个穿着彩衣的杂耍艺人翻着筋斗进来,手里抛着鎏金的彩球,球影在宫灯暖光下划出亮眼的弧线,瞬间将方才那点沉郁气氛冲散。宗亲们的叫好声此起彼伏,连一直垂着眼的嫔妃们也忍不住抬眸去看,殿内终于有了除夕该有的热闹劲儿。

这时,绣夏从外面进来,在宜修耳边耳语了几句。皇上的目光又投向了宜修,“皇后,是有什么事吗?”

“回皇上,是福惠,乳母说孩子有些困倦了,臣妾想着让他回去睡觉了。”宜修话音刚落,便顺势露出几分温柔的忧色,“这孩子平日里这个时辰早该安歇了,许是今儿殿里太闹,扰了他精神。臣妾原想让乳母先带他回景仁宫,又怕皇上惦记,正想着跟您说一声。”

皇上闻言,目光柔和了几分,语气里添了些关切,“倒是朕忽略了,孩子小,经不起这般喧闹。让乳母好生带着回去,仔细夜里着凉。”他素来看重子嗣,福惠又是后宫少见的聪慧孩子,自然多了几分疼惜。

“颂芝,你也跟着去照应着,等七阿哥平安回了景仁宫你再回来。”苏郁嘱咐着颂芝说道。

颂芝立刻应道,“是,娘娘。”她屈膝行了一礼,又对着皇上和宜修各福了福身,才轻步退向殿外,路过偏殿时,还特意放慢脚步,确认乳母已抱着福惠准备妥当,才跟着一同消失在风雪里。

“明日初一,等祭祀完,午后你带着福惠回翊坤宫吧。”宜修温柔地对苏郁说道。

“不用,孩子留在景仁宫臣妾放心,他还小,就不用折腾了,想他了,臣妾去娘娘宫里看他。”苏郁笑着说道。

“皇后大度,贵妃懂事,朕之幸也。”皇上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目光扫过宜修与苏郁,指尖在玉杯上轻轻点了点,“后宫和睦,子嗣安康,本就是朕最盼着的事。你们能这般为彼此着想,为孩子着想,比什么都强。”他说着,抬手示意宫人添酒,眼底的暖意似要漫出来。在这除夕热闹里,能瞧见这样温情的画面,倒让他暂时忘了那些沉郁的旧事。

苏郁笑了笑没说话,自己想儿子了,可以随时从密道去景仁宫,何必折腾孩子。她得把姿态做足了,太过依恋孩子,又会被老登怀疑自己有什么别的心思了。孩子如今已经过继给了宜修,她就要做好不再有争夺的意图,那是对年家和对福惠的保护。如今年富年兴已经接替了年羹尧的部分差事,正是关键时刻,她不能在孩子的归属上露半点纠结,否则,功亏一篑。

宜修赞许地看了苏郁一眼,将目光又投向了杂耍的人。宜修望着杂耍艺人手中翻飞的鎏金彩球,唇角的笑意深了几分,眼底却掠过一丝冷冽。绣夏方才在她耳边低语的字句还清晰着,甄嬛与果郡王在梅林相谈甚欢,这可真是意外之喜。能抛开容貌芥蒂凑在一起,往后便不愁没机会让他们的联系更紧密些。

她心里暗自冷笑,果郡王倒是真不忌讳,既敢肖想皇上的人,连失了容貌的替身都不放过,这般不知收敛,倒省了她不少功夫。若他们真能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将来翻出证据时,才更有冲击力,也更能让皇上彻底寒心了。真好,一切都在她和苏郁的掌握之中。宜修太喜欢这样的感觉了,她顿时觉得浑身都舒服了起来。

甄嬛回到静思苑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她自己都不知道居然能和果郡王聊这么久。以前她虽是耳闻过他,也在宴会上见过几次,却从来没和他说过话。这一次偶然遇到,甄嬛也吓了一跳,想立刻遮住自己已经毁了容貌的脸,可没想到他居然一点都没嫌弃她。

两个人从诗词歌赋聊到梅雪景致,竟忘了时辰。以前,甄嬛总觉得四郎懂她,却不知这果郡王竟能把“疏影横斜水清浅”的意境,说得比四郎更添几分烟火气。他会提江南梅林下卖梅花糕的老妪,会说雪落梅枝时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那些细碎又鲜活的细节,是四郎从未与她聊过的寻常暖意。

甄嬛握着梅枝的指尖微微发紧,心里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从前四郎与她聊诗词,总带着帝王的从容与审视,仿佛是对知己妃嫔的恩赐。可果郡王不同,他说起“梅须逊雪三分白”时,眼里闪着的是对景致本身的欢喜,没有半分打量她容貌的探究,也没有对她身份的顾忌。

甄嬛望着果郡王眼底纯粹的欢喜,指尖攥着的梅枝又紧了几分,枝桠上未化的雪粒硌得指腹生疼。浣碧从前总在她耳边念叨果郡王的温雅,说他待人接物从无半分贵胄的倨傲,那时她只当是小女儿家的心动,如今亲身体会,才懂这份吸引力。他的在意从不是刻意的讨好,而是把你当作平等的“人”去倾听,这份尊重,是她在四郎那里从未完整得到过的。

坐在自己的床上,她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心里的暖意瞬间被现实浇凉。再心动又如何?她是皇上的人,哪怕如今没了名分,困在静思苑形同废妃,这层身份也是刻在骨血里的枷锁。从前她以为与四郎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后来才知帝王的爱从来掺着权衡,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逾矩。后宫妃嫔与王爷私相授受,从来都是万劫不复的罪名。

甄嬛指尖抚过被褥上粗糙的针脚,方才在梅林里攒下的暖意,早已被静思苑的冷清驱散得干干净净。她望着窗纸上晃动的树影,嘴角那抹苦涩的笑又深了几分。心动?她如今哪还有资格谈心动。

浣碧被乱棍打死,流朱被侍卫一刀砍死,她的父亲母亲妹妹,还在宁古塔受苦,她又有什么资格贪恋那点转瞬即逝的温柔?果郡王眼底的纯粹与尊重,不过是这冰冷深宫里偶然闪过的微光,若她当真沉溺其中,不仅会害死自己,还会连累更多人。宁古塔的亲人,还在等着她有朝一日能救他们脱离苦海。

甄嬛抬手抹了把眼角,指尖触到一片冰凉,才发现不知何时已落下泪来。她深吸一口气,将眼泪狠狠逼回去,眼底的脆弱被一层冰冷的坚定取代。她不能倒下,不能软弱,更不能被儿女情长绊住脚步。从浣碧、流朱死去的那天起,从家人被流放宁古塔的那天起,她甄嬛的命,就不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所有因她受苦、因她死去的人。

窗外的风雪还在呼啸,静思苑的夜里只有寒风拍打窗棂的声响。甄嬛缓缓躺下,闭上眼睛,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亲人与侍女的模样,将那份痛与恨,深深埋进心底。那是支撑她在这深宫里活下去的唯一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