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仙逝确是国家之殇,但尔等文官护送灵柩回成都便是。魏延扬声道,本将自当继续领兵征战!何况那杨仪算什么东西?也配号令三军?大军理应由我统率!
说罢高声唤道:来人!取笔墨来!
须臾之间,魏延挥毫写就军令:持此手谕传令诸将速来议事,共商出兵大计。竟是要越过杨仪直接调遣三军,分明要夺其兵权。
对了,还请费参军在此令上一同署名。魏延转向费祎道,有司马与参军联署,众将必无疑虑。
费祎闻言暗惊——这署名岂是轻易签得?魏延公然违抗丞相遗命,若与之联名,日后必遭清算。
下官愿为君侯回去劝说杨长史。费祎佯装从容道,长史本是文官,素不谙军事,想来不会违抗。丞相新丧,君侯在军中最孚众望,待下官传达消息,众将定当前来听令。
哈哈哈!魏延抚须大笑,面露得色,那便速去速回。
费祎躬身告退,匆匆出帐。
甫一出营,费祎立即策马扬鞭直奔后军,手中鞭影翻飞,不时回望,惟恐魏延派兵追赶。
待费祎离去,魏延渐生疑虑:这厮莫非在欺瞒本将?来人......
话音未落,忽有军士急入禀报:启禀君侯!魏军正在渭水架设浮桥!
魏延闻言顿时将费祎之事抛诸脑后,振奋道:来得正好!传令前军集结,随本将迎敌!这好战之徒当即下令出征。
此刻......
一名内侍顺利面见姜维,呈上诸葛詹仿制的锦囊,恭敬道:此乃丞相临终所托。
姜维神色肃穆,双手接过锦囊细看。囊中仅有一道密令:务必暗中保全魏延性命,护送其平安返蜀。
确是丞相笔迹,为何未见印信?姜维谨慎询问。
这...内侍语塞,随即补充:此物出自武乡侯之手,经陛下转交,应无差池。
此时诸葛詹已承袭其父爵位,故称武乡侯。
阿詹?姜维略显诧异。
正是。内侍续道:武乡侯言丞相早料此去或难归蜀,故出征前留下此计,特命交付将军。
丞相神机妙算。姜维颔首道:既蒙丞相重托,请禀陛下,维必不负所托。
渭水之畔。
司马懿正督军架设浮桥,忽闻魏延率前锋截击。
大都督,蜀军若趁我军半渡来袭...郭淮急切进言。
司马懿远眺南岸,漫不经心道:来者何人?
郭淮辨得魏延旌旗,面色微变:禀都督,乃魏延率军而至。
区区魏延,不过一介勇将,难成气候。司马懿轻抚长须。
郭淮曾两度败于魏延之手,故见其旗心生忌惮。
传令三路并进,速架浮桥。司马懿冷笑道:魏延兵微将寡,纵有奇谋也难挡我十万雄师。
其时魏国为防诸葛亮,常驻雍凉精兵十万。蜀汉此次北伐仅出兵八万,魏延所率不过偏师,欲借渭水天险阻敌渡河。
司马懿采取分兵策略,将十万大军分为三路渡河,每路人马仍有三万之众。
魏延仅有兵力两万,被迫跟随分兵行动,导致每路仅剩数千士卒,阵型散乱不堪。
战场博弈讲究协同作战,两万蜀军集结于渭水之畔,尚可抵御十万魏军攻势。
然而分兵之后,七千蜀军面对三万魏军强渡,防线岌岌可危。
目睹魏军分兵渡河,魏延陷入两难抉择。
若分兵抵御,薄弱兵力恐遭各个击破;若不分散防御,则放任魏军两路兵马长驱直入。
阴险的司马老贼!魏延怒发冲冠,杨仪那庸才为何迟迟不来增援?!
魏延坚信杨仪应当知晓军情,必会率军来援。然而传令兵带来的消息令他彻底失控。
急报——
哨骑飞驰而至:杨长史已下令撤军,后军正在撤退。
魏延瞠目结舌,随即怒骂杨仪宗族,策马南驰:全军追击!务必擒杀杨仪!
蜀军先锋遂放弃河防,转而向南追击。
黄河彼岸。
郭淮见蜀军撤离,朗声笑道:都督神机妙算,不战而屈人之兵。
司马懿捻须微笑:蜀地蕞尔小邦,仅诸葛亮堪称敌手。今孔明既殁,何足道哉?
随着心魔消散,司马懿当即下令:全军加速渡河,乘胜追击!
魏国大军顺利渡河,展开全面攻势。
此时姜维刚阅毕锦囊密计,接踵而至的军报令他应接不暇:
魏军异动,欲强渡渭水!
魏延将军已率军阻截!
后军突然撤退,杨长史下令撤兵!
魏延将军放弃河防,正追击后军!
蜀军大营内,姜维脸色阴沉如铁,怒拍案几厉喝:荒唐至极!
依照丞相临终部署,杨仪统率主力后撤,魏延担任断后重任,姜维所部负责接应。此刻魏延领两万前锋断后,姜维率一万中军为其压阵,务必要让前线将士安然撤回。待与杨仪主力汇合后,八万蜀军便可全线退守汉中。
将军,眼下情势危急,该如何应对?副官急得额头冒汗。若再这般混乱下去,恐有全军崩溃之险。
全军压上!姜维斩钉截铁。
可我军仅万人之众,魏贼分三路抢渡,如何抵挡?
挡不住也要挡!姜维声震营帐,魏延任性妄为,我等岂能坐视!纵使兵力悬殊,也要为主力争取撤退时机。立即分兵三路袭扰,能拖一刻是一刻。
其实姜维心知肚明,魏延两万大军尚且拦不住魏军,自己这万余人马更无胜算。他只盼能稍阻魏军渡河之势,为蜀汉主力赢得喘息之机。若能保住魏延、杨仪两部主力,即便折损万人,于国本尚可承受。
但姜维亦不愿麾下将士白白送命。丞相生前周密安排的撤军大计,岂能因某些将领的私心而葬送?
传令!速召军中工匠集合!姜维突然高声喝令。
随着军令传下,三支轻骑如离弦之箭射向河岸。此时魏军浮桥才搭至半途,遭遇蜀军袭扰后,渡河步伐果然受阻。虽然蜀军箭雨稀疏,但魏军士卒在箭矢威胁下,不得不分神戒备,搭建速度明显迟滞——任谁头顶悬着夺命箭矢,都会本能地抬头张望,这确是人之常情。
司马懿依然维持原定计划——渡河势在必行,岂能因敌军袭扰而停滞不前?
魏蜀双方心知肚明:渭水天堑终将失守,魏军铁骑绝非蜀兵所能阻挡。
蜀军将士唯有竭力拖延,余下便听凭天意。
……
南谷口。
此地乃褒斜道(亦称南谷)之门户,穿过这条横贯秦岭的栈道,便可直抵汉中。
此刻,魏延亲率两万精锐扼守于此。
蹊跷的是:率先出发的杨仪尚未抵达,反倒是后发先至的魏延已在此设下关卡。
究其原因,其一是魏延所率兵力较少,行军自然轻捷;其二则凸显统兵差距——沙场宿将岂是文官杨仪可比?
正因如此,魏延虽出发更迟、路程更远,却仍抢先占据谷口要冲。
两万大军在此列阵,彻底封死杨仪归途。
待至午后,魏延于马背上瞥见远处烟尘腾起,当即策马至军阵前沿。
杨仪逆贼!速来受死!魏延横刀厉喝。
魏延老匹夫!杨仪拍马出列,尔欲抗丞相遗命乎?即刻撤开道来!
两军阵前,二将戟指对骂,剑拔弩张之势撼动山野。
杨魏二人交恶之事,莫说蜀汉朝野人尽皆知,便是东吴朝堂亦常作谈资——当年费祎使吴时,孙权骤提此事,竟令这位辩才无碍的蜀使当场语塞。
这对冤家积怨之深,除诸葛亮外无人能解。
如今更牵涉兵权争夺:魏延欲掌三军,杨仪图谋相位,旧怨新仇纠缠难分。
獠奴安敢拦路?杨仪须发皆张,再不退兵,灭尔满门!
退兵?魏延狞笑转身,挥刀暴喝:全军听令——焚毁栈道!
(
烈焰映空,三百亲兵引弓搭箭,火蛇齐发直扑崖间木廊。
文长!汝欲何为!众将骇然。
但见流火坠处,蜿蜒山腰的悬空廊道顿时化作冲天火柱。
这悬空廊道原是凿山而建的兵家要道。
如今火舌吞吐间,木质结构轰然崩塌,汉中归路断绝。
魏文长麾下两万甲士俱惊,唯五百亲兵始终遵令如仪。寻常士卒岂敢自绝归途?然火势已成,残木坠谷之声不绝于耳。
若改走谷底,则乱石嶙峋兼有荆棘拦路,曹魏铁骑转瞬可至。
狂徒误国!杨仪怒发冲冠,此獠欲断送炎汉基业!
魏延却横刀长啸:诸君!楚霸王破釜沉舟,淮阴侯背水列阵,今日正是吾等效法古贤之时!
他自觉此计甚妙:
昔年项羽凿沉战船,韩信背水列阵,皆是以绝境激三军死志。可惜魏文长既非兵仙,亦非霸王,更非卧龙先生。
若是诸葛丞相行此策,三军必然效死。然魏延平日恃才傲物,此刻强断三军归路,顿时激起众怒。
阵前王平跃马而出:丞相灵柩尚在途中,魏延竟敢悖逆至此!随即转向将士:吾等皆蜀中子弟,妻儿老小尽在成都。今当遵丞相遗命班师,岂可从逆贼!
无当飞军闻言,千矛顿 ** 天吼:速退!
魏延之前放火烧毁栈道,已经动摇了军心。此时杨仪、王平等人趁机搬出诸葛亮的临终命令,士兵们都认为错在魏延,纷纷调转方向投奔对方阵营。
站住!不许动!都给我回来!魏延暴跳如雷地吼道。
然而士兵们早已不听指挥,转眼间就只剩下百余名亲兵还留在魏延身边。见魏延败局已定,杨仪立即红着眼下令:来人!给我杀了叛贼魏延!
驾!快走!
魏延拼命抽打马鞭夺路而逃。此刻他身边已经没有军队,杨仪要取他性命易如反掌。情急之下,魏延带着少数亲信骑马逃命。
蜀地本就缺少战马,整个蜀汉只有高级将领才能配备坐骑。魏延逃走时,杨仪甚至凑不出一支像样的骑兵追击。
魏延怎么也没想到局势会急转直下。不久前他还幻想着效仿韩信、项羽背水一战,先除掉杨仪夺取兵权,再击败魏军。转眼间却落得仓皇逃命的下场,这让他极度不甘。
实际上魏延始终没明白,自从诸葛亮去世,第五次北伐的性质就已经从军事行动变成了政治博弈。这个莽夫满脑子只想着打仗建功,虽然犯下不少过错,但本质上并无反叛之心,更没想过投靠曹魏。即便此刻逃亡,他依然朝着汉中方向行进。
而其他人呢?杨仪、蒋琬、费祎等人都在盘算着如何在诸葛亮死后重新划分权力格局,他们都想成为诸葛亮的 ** 。这些文官忙于争权夺利,根本无心作战。至于姜维、王平、马岱等武将虽然没这么多算计,但他们都明确表示要执行诸葛亮撤军的遗命。
说到底,整个蜀汉阵营中,只有魏延一人还坚持要继续北伐。
魏延烧毁栈道之举引发众怒,彻底失去将士们的信任,落得如此下场实属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