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与楚然的握手，仅仅持续了三秒，便松开了。但对于楚然来说，这三秒，却仿佛决定了她未来数十年的命运轨迹。那只手温暖、干燥，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她看着面前这个笑容温和、眼神却深邃如海的男人，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是绝对的权力。他不需要大声嘶吼，也不需要威逼利诱。他只是平静地，向你描绘一个你无法拒绝的未来，然后，看着你心甘情愿地，走进去。
“很好。”陆远收回手，并没有坐下，而是转头看向从刚才起就一直安静地、像一个完美秘书一样站在一旁等待指令的周曼妮。
“周曼妮。”
“在，老板。”
“就现在，”陆远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从集团总部信息技术部、神话游戏本部、还有在美国的《无限的回响》电影特效团队里，抽调最顶尖的人才。”
周曼妮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她立刻就明白了陆远想要做什么。
“我需要一个专门为楚然小姐服务的独立技术团队。团队代号，就叫‘普罗米修斯’。动作捕捉、实时渲染引擎、人工智能情感交互模块、神经网络算法……我需要这个团队，整合我们目前所有最前沿的技术。预算无上限，人员可以全球招聘，只有一个要求——”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到因为听到这番话而再次陷入震惊的楚然身上。
“——为我们，也为全世界，打造出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活’在网络里的虚拟超级偶像。”
周曼妮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仿佛对老板任何疯狂的想法都习以为常。她只是点了点头，拿出手机，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点击着，调出了一个加密的通讯录。
“明白。我现在就联系集团人事总监，以及洛杉矶那边的技术总监，让他们立刻开始筛选人员名单。三个小时内，‘普罗米修斯’项目组的基础框架，就会搭建完成。”她的声音，冷静而高效，充满了令人信赖的专业性。
在陆远下达命令的下一秒，这台名为“神话娱乐”的庞大机器，就已经开始为了他的意志而全速运转。
处理完公事，陆远再次将注意力投向了楚然。
“好了，最简单的部分已经完成了。”他笑了笑，坐回沙发上，“现在，来聊聊最难的部分。”
楚然有些紧张地，也重新坐了下来。
“技术团队，负责为你打造最完美的‘躯壳’。但灵魂，需要我们一起来注入。”陆远身体微微前倾，看着楚然的眼睛，“所以，现在，闭上眼睛，忘掉你的身份，忘掉你的粉丝，忘掉这里的一切。去想象，在另一个完全虚拟的世界里，你希望‘她’，是什么样子的？”
楚然顺从地，慢慢闭上了眼睛。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
“她应该很美，像所有粉丝想象的那样。”楚然小声地说，这是她最本能的、作为一个主播的第一反应。
“美有很多种。”陆远引导着她，“是遥不可及的、冰冷的、神性的美？还是温暖的、亲切的、带着邻家女孩气息的美？又或者，是那种充满诱惑的、危险的、让你明知会受伤却依然奋不顾身的美？”
楚然沉默了。陆远的问题，打开了一扇她从未思考过的门。
“她……她的外貌，应该是完美的，无可挑剔的。”楚然的声音，多了一丝不确定，“但是，她的性格，可以不那么完美。她可以……有点小小的迷糊，会偶尔记错歌词，会在玩游戏的时候，因为太投入而说出一些傻乎乎的话。”
“很好。”陆远点头，“有缺点，才像一个‘人’。继续。”
“她唱歌很好听，能治愈每一个听到她歌声的人。但是……”楚然的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在极力构建那个虚拟的形象，“但是她自己，却好像……一直在寻找一首属于自己的、但已经遗忘了的歌。她的很多直播内容，都是在和粉丝们一起，从浩如烟海的歌曲库里，去寻找那段遗失的旋律。这会成为她和粉丝之间，一个持续多年的、共同的秘密和目标。”
这个想法，让陆远都感到了一丝惊艳。
这个女孩，不仅聪明，而且拥有着惊人的、属于顶级创作者的直觉。她本能地知道，如何为一个虚拟的角色，注入一个足以牵动数千万人情感的、宏大而浪漫的“叙事内核”。
“这个设定，非常棒。”陆远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那么，她的世界观呢？她从哪里来？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的世界里？”
“她……”楚然闭着眼睛，嘴角的笑容，变得有些梦幻，“她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她来自一颗已经死去的、只剩下音乐和星光的星球。她是那个星球的文明，用最后的力量，送出来的……最后一个‘声音’。她来到我们的世界，就是为了寻找那首能‘唤醒’她母星的歌。”
“所以，她表面上看起来，总是那么开心，那么治愈。因为这是她的‘任务’，用歌声带给别人快乐。”
“但午夜梦回，当直播结束，一个人待在数据构成的房间里时，她会感到整个宇宙中最深刻的……孤独。”
当楚然说出“孤独”这个词时，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几不可查的、真实的颤抖。
休息室里，陷入了安静。
周曼妮看着楚然，眼神中充满了欣赏和一丝同情。她知道，楚然描述的，或许不仅仅是那个虚拟的偶像，也是她自己内心深处，某种情感的投射。
“记住你今天说的这一切。”陆远打破了安静，他的声音，郑重而认真，“它们将成为‘普罗米修斯’团队的第一份，也是最核心的设计文档。你描述的，不仅仅是一个人设，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拥有自己的历史、追求、和痛苦的灵魂。”
“从今天起，你除了是主播‘楚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身份——神话第一位虚拟偶像，代号‘回声’(Echo)的，首席世界观构架师。”
楚然猛地睁开了眼睛。
“我……”她看着陆远，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
“你没有听错。”陆远笑了，“我需要你把所有关于‘回声’的想法，都写下来。她的星球是什么样的，她的文明是什么样的，那首她遗忘的歌，可能是什么样的。我们会把它们，做成cG动画，做成番剧，做成设定集……我们会围绕她，打造一个不亚于任何一部好莱坞大片的、完整的世界。”
“我希望有一天，人们谈论起她的时候，会像谈论一个真实的历史人物一样，去争论她的性格，去分析她的故事，去为她的命运而感伤。”
“这，才是我想要的，‘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