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cEo办公室。
奢华的红木办公桌上，那张A4大小的素描纸，静静地躺在那里。
一半是林婉清画下的、冰冷克制的、充满未来科技感的机械结构。
另一半，是艾曼纽·贝阿补上的、狂野奔放的、充满了原始欲望的柔软面料。
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像太极图的阴阳两极，互相冲突，又互相依存，构成了一个怪异而又无比和谐的、全新的设计。
林婉清站在桌前，看着这幅画，心中百感交集。她已经很多年，没有体验过这种纯粹的、棋逢对手的创作快感了。这个法国女人，虽然傲慢、强势，但她的审美和才华，是毋庸置疑的。她们就像两块高速碰撞的陨石，撞得火花四溅，但同时也撞出了全新的、前所未见的物质。
艾曼纽抱着双臂，也在审视着这幅画。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林小姐，”她忽然开口了，这是她第一次，称呼林婉清的姓氏，“我收回我之前的一些看法。你的东方，不只是安静和内敛，它也很有……攻击性。我喜欢。”
“艾曼纽女士的风格，也比我想象的更加直接。”林婉清平静地回应。
这是一种属于顶尖高手之间的、商业互吹。她们都在承认对方的实力。
“既然概念已经有了，”艾曼纽拉过一张椅子，直接坐了下来，那姿态，仿佛这间办公室已经是她的领地，“那就来谈谈具体的执行。”
她直接进入了工作状态。
“我们第一个系列，就叫‘新肤(New Skin)’。”她说，直接为这个由两人共同创造的概念定了名，“我要的，是为这座冰冷的、充满了钢铁和混凝土的未来城市，穿上一层会呼吸的、有欲望的、性感的‘新皮肤’。”
“我需要三个主色调：最纯粹的黑，象征这个世界的冷酷和未知。最纯粹的白，象征科技带来的无菌感和神性。以及，鲜血一样的红，象征生命最原始的欲望和激情。”
“我们不需要请任何模特。”她看着林婉清，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这个系列，没有t台。我们的发布会，就是在电影的场景里，让安娜·李设计的那些建筑，成为我们的背景。让文森特·凯恩，用电影的灯光，来为我们的服装打光。”
“我们要让那些质疑我们的人看到，‘神话’这个品牌，从诞生的第一天起，就不是在‘遵循’时尚，而是在‘定义’未来。”
她的这番话，即使是林婉清，听了都感到一阵心潮澎湃。将品牌发布会，直接做成一部科幻电影的一部分，这种想法，只能用“天才”和“疯狂”来形容。
“面料方面，”林婉清立刻跟上了她的思路，并提出了自己的专业意见，“黑色和白色，我同意用极致的对比。黑色，可以用一种混合了石墨烯的、完全不反光的‘黑洞’涂层面料，来表现那种绝对的深邃。而白色，可以用您说的‘记忆纤维’，让它在不同的光线下，呈现出陶瓷、珍珠、甚至骨骼的不同质感。”
“至于红色……”林婉清看向艾曼纽，“我依然不建议用传统的丝绸或者皮草。我们可以更大胆一点。我听说神话的生物实验室，正在研发一种‘人造血管’材料，它拥有和真实血管几乎一样的弹性和质感，甚至可以模拟……血液的流动。”
“我们可以用它，来做成衣服上的点缀。让红色，真的成为流淌在‘新皮肤’之下的、活的血液。”
艾曼纽·贝阿彻底被这个想法震惊了。
她盯着林婉清，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用人造血管来做衣服，这种想法，已经超出了“时尚”的范畴，进入了某种……行为艺术，甚至是哲学探讨的领域。
“林……”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个女人。
她忽然笑了。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充满了欣赏和战意的笑容。
“好。”她说，“就用你的‘血管’。”
“我们的‘新肤’系列，需要一个Logo。”艾曼纽拿起铅笔，在另一张纸上，迅速地画着，“我认为，应该是我们两个人名字的首字母，‘E’和‘L’的结合……”
“不。”林婉清却摇了摇头，打断了她，“第一个系列，不应该有我们任何个人的印记。”
她从桌上，拿起那张两人共同完成的设计草图。
“这，就是我们最好的Logo。”
艾曼纽看着那张画，看着上面那一半机械一半血肉的、充满矛盾感的设计。
她明白了。
是的，这才是“新肤”这个系列，最好的宣言。
两个来自东西方的、同样骄傲、同样才华横溢的女王，在这一刻，终于达成了她们的第一个共识。
从决定成立“普罗米修斯”项目组，为楚然构建一个庞大的虚拟世界，到与艾曼纽、林婉清两位截然不同的“女王”敲定新奢侈品牌的疯狂开局，陆远只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他像一个无形的棋手，将一枚枚至关重要的棋子，落在了横跨现实与虚拟的、广阔的棋盘上。
当他走出大厦旋转门的时候，秋日的暖阳正恰到好处地照在身上，驱散了高层办公室里因头脑风暴而带来的些许凉意。
一辆黑色的、无比低调的红旗L5，安静地停在路边。
与往常不同，这一次为他拉开车门的，不是秦岚。
车门打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白色的、小巧精致的平底单鞋。随后，一张温柔而熟悉的脸庞，从车里探了出来，带着一丝久别重逢的雀跃和看到他时的安心。
是小雅。
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羊绒连衣裙，外面披着一件驼色的长款羊毛大衣，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生完孩子后，她的身段非但没有走样，反而更增添了几分温润丰腴的韵味。那张总是带着些许怯生生的、惹人怜爱的脸上，如今洋溢着母性的光辉，和一种被幸福浸润着的、由内而外的从容。
她早已不是那个在理发店里，因为不小心将水溅到客人身上就吓得手足无措的洗头妹了。在伊甸园那座如同世外桃源般的空中岛屿上，最好的营养师、心理医生和育儿专家的照料，让她脱胎换骨。但她看着陆远时，眼神深处的那份纯粹的、毫无保留的依赖与爱慕，却从未改变。
“老公，您忙完了。”她走下车，很自然地来到陆远身边，伸手想为他整理一下被风吹得稍显凌乱的衣领，动作做到一半，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羞涩地停住了。在外面，她还是习惯保持着那份属于两个人的、小小的分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