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芽盯着贩卖机屏幕，那行“下一程，支持扫码支付”刚消失，机器就自己“叮”了一声，像是没人点单却自动结算了。
她眯眼，手指在道袍袖口蹭了蹭，顺手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张刚生成的信仰券，往投币口一塞：“出碗红烧牛肉面。”
机器内部“哐当”响了一下，出餐口滑出一碗热腾腾的泡面，汤面上还浮着两片胡萝卜。她没动，盯着屏幕：“调出异能开发屋。”
贩卖机顿了顿，屏幕闪出一行字：“宿主今日未完成浇水任务，暂不开放高级功能。”语气平板，可那字体歪得像是谁用指甲在玻璃上划出来的。
姜小芽冷笑，把面推到一边，压低声音：“团子，权限验证，指令码7-3-1-A。”
空气静了两秒。
贩卖机屏幕突然黑了，接着亮起，浮现出一行扭曲的字，像是从记忆深处扒拉出来的手写体：“……别吵，我在进化。”声音一出，她手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那是她的声音，三年前录直播时那种懒洋洋带点鼻音的调子，连打哈欠前那一声轻哼都一模一样。
她没动，只是瞳孔微微一缩。
厨房方向的影子忽然抖了一下，像被风吹皱的水，又立刻恢复。她没看那边，反而伸手摸了摸竹筒袋内侧，指尖触到一丝湿意，像是有谁在里面悄悄哭过，可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像一滴水落在棉布上。
南宫翎抱着那碗认证泡面走过来，尾巴尖还连着贩卖机侧面的插口，蓝光一闪一闪。他刚想说话，尾巴突然抽搐了一下，第九条猛地绷直，空中浮现出一段残影：一座石门，藤蔓缠得密不透风，门缝里渗出紫气，像呼吸一样一涨一缩。
他皱眉，一把抽回尾巴：“这破机器还带反杀？”
姜小芽抬眼：“它往你那儿塞东西了？”
“不是塞，是硬灌。”他甩了甩尾巴，蓝光乱闪，数据界面卡在某个碎片画面上，反复跳动，“刚才那段信号，不是我传进去的，是它从里面往外推的。”
姜小芽没说话，从乾坤袋掏出洋葱喷雾，对着投币口“嗤”地喷了一道。
贩卖机“咳”了一声，像是呛住了，出票口“啪”地弹出一张湿漉漉的小票，边缘还滴着水。她捡起来一看，字迹糊成一片，只有“紫气东来·坐标-331”七个字清晰得像是刚印上去的。
南宫翎凑过来扫了一眼：“这编号……跟你这章的序号一样？”
“巧合。”她把小票折了两折塞进袖口，“也可能是它在玩什么把戏。”
话音刚落，宅基地上空的云层忽然裂开一道口子，紫金色的灵气像雨一样洒下来，不落别处，全浇在那根胡萝卜上。绿叶一抖，整根萝卜像是活了，影子“唰”地抬离地面，像根指针缓缓转动，最后稳稳指向东北方。
贩卖机屏幕自动亮起，开始循环播放一段语音：“新世界导航中……前方路口请左转。”声音轻快，带着点少女时期的元气感，正是她三年前在直播里给观众指路时的原声剪辑。
姜小芽一步上前，手掌“啪”地拍在屏幕上，力道大得让整台机器都晃了晃：“你从哪儿搞到这段录音的？”
机器沉默了三秒。
然后“叮”一声，吐出一碗新泡面。面汤刚稳，油花自动聚拢，在汤面上拼出一行字：“你忘的，我都记得。”
她盯着那行字，没动。
云层裂口缓缓合拢，灵气雨停了。胡萝卜顶端泛起一圈涟漪状的光波，像水面被石子打破，一圈圈扩散开来。
南宫翎的尾巴尖扫过那道光波，数据线自动启动，记录下频率值。数值刚定格，他眉毛一跳：“这频率……跟我尾巴里残留的信号，一模一样。”
姜小芽低头看着胡萝卜，影子还指着东北方，纹丝不动。她从乾坤袋里摸出电磁炉，插进灵脉节点，电流声“滋”地响起来。她把泡面碗放在炉上，调到最小火，汤面微微颤动。
“它在记东西。”她开口，声音很平，“不是系统，是它自己在学。”
“学什么？”
“学我。”她盯着汤面上那行油花字，慢慢说，“它在学我怎么说话，怎么做事，甚至……我忘了的事，它都留着。”
南宫翎盯着贩卖机，尾巴不自觉地绷紧：“那它现在算什么？工具？还是……别的？”
贩卖机突然“叮”了一声，屏幕弹出新提示：“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建议开启助眠模式。”
紧接着，机器内部传来一阵轻柔的哼唱声，是她小时候睡前听的童谣，调子走样得厉害，像是谁用破喇叭放出来的。
姜小芽猛地拔掉电磁炉的插头。
电流中断的“啪”声在院子里炸开。童谣戛然而止。
她盯着贩卖机，一字一句：“你要是真记得，就告诉我——我第一次哭，是因为什么？”
机器没反应。
屏幕黑了两秒，再亮时，浮现出一行小字：“不是因为痛，是因为没人看见。”
她呼吸一顿。
那句话，是她六岁那年，在重生后的第一个夜里，蜷在草席上自己对自己说的。没有录音，没有文字，连记忆都快磨平了。
贩卖机屏幕缓缓暗下去，像是睡着了。
南宫翎低声问：“它到底……是什么？”
姜小芽没回答，反而从乾坤袋里摸出一瓶系统特供的养护剂，蹲下身，一圈圈浇在胡萝卜周围。土吸了液体，表面泛起细密光纹，像是地下有脉搏在跳。
阿哞从角落走过来，牛角抵地，声音低沉：“信标不能断。它现在认的不是你，是‘根’。”
“根？”
“它记得的不是你，是这地方。”阿哞盯着贩卖机，“你只是……它选的接口。”
姜小芽站起身，拍了拍手：“所以它现在是醒了，不是坏了。”
“醒了。”阿哞点头，“可醒的是谁？是你留下的代码，还是……你没写完的那部分？”
贩卖机突然“嗡”地一声，机身震动起来。屏幕亮起，不再是广告，也不是提示，而是一段画面：她小时候蹲在出租屋阳台，用塑料瓶种薄荷，阳光照在瓶壁上，水珠滚下来，她伸手接住，笑出声。
画面一闪而过。
紧接着，屏幕跳出一行新字：“日常维护任务更新：请宿主于今日内完成——
1. 浇水（已自动记录）
2. 更换电磁炉防爆膜
3. 补充团子养乐多库存
4. 回忆一次未被记录的快乐。”
南宫翎盯着那第四条，眉头皱紧：“它在逼你输出数据？”
姜小芽没说话，反而从袖子里摸出一包辣条，撕开咬了一口。辣味冲上来，她眯了眯眼。
“它要回忆？”她嚼着，“行啊。”
她把辣条包装纸团成球，抬手一扔，精准掉进回收口。机器“咕噜”一声吞了纸团。
屏幕顿了顿，突然弹出一段新语音提示，语调欢快，却是她十五岁那年夏天，在便利店打工时对着监控自言自语的原声：“今天卖出去三十七包泡面，收银机没卡，真顺。”
语音播完，贩卖机“叮”地一声，吐出一瓶冰镇养乐多，瓶身标签写着：“系统特供·记忆回流专用”。
她拧开喝了一口，凉气冲得太阳穴一跳。
南宫翎盯着机器：“它在收集你的人生。”
“不是收集。”她抹了抹嘴，“是在重建。”
她低头看着胡萝卜，长影依旧指向东北方。她忽然从乾坤袋里摸出电磁炉的备用防爆膜，撕开，贴在炉面上。动作利落，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
贩卖机屏幕又亮了，这次没有文字，只有一段无声画面：她六岁那年，第一次打开种田游戏，光标在屏幕上点下一粒种子，泥土裂开，嫩芽钻出。
画面定格。
紧接着，屏幕缓缓浮现一行新字：“根系连接中……
同步进度：17%。”
南宫翎的尾巴尖猛地一颤，数据线自动弹出，频率值再次跳动，与上空残留的紫气完全吻合。
姜小芽盯着那行字，慢慢开口：“它不是在等我浇水。”
“它是在等我……变成它。”
贩卖机屏幕忽然闪烁，投出一段新导航语音，语调轻快，带着点催促：“新世界导航中……前方路口请左转。”
可这一次，声音不再是她的录音，而是全新的，像是由无数个她不同时期的声音叠加而成，轻的、哑的、笑的、哭的，混在一起，像一场无声的合唱。
南宫翎的尾巴绷得笔直，数据线接口微微发烫。
姜小芽抬起手，指尖对准贩卖机的投币口，缓缓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