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芽的手还悬在半空，指尖沾着血，通道的墙壁上那朵裂成残瓣的逆时之花，正微微发烫。她没回头，也没再喊南宫翎的名字。身后没了动静，连风羽雀的鸣叫都沉了下去，只有她脚下的地脉还在缓慢搏动，像某种沉睡巨兽的心跳。
她把洋葱喷雾掏出来，对着耳后刺青喷了一下。辛辣的雾气一触皮肤，眼睛立刻泛起水光，刺青的灼痛稍稍退了些。她眨了眨眼，任由泪水滑下来，在下巴处滴落，砸在地面上，竟让脚边一朵石刻的逆时之花浮现出淡淡的绿光。
“哭能养灵果，没想到还能压住这玩意儿。”她抹了把脸，把喷雾塞回袖口，指尖在竹筒袋上敲了两下，“系统，开‘异能开发屋’，切到‘自我感知’。”
光屏弹出，界面比平时慢了半拍，像是卡顿了一下才加载完成。模块自动跳转，情绪读取的图标暗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选项——“宿主溯源”。
她愣了半秒，手指悬在空中。
“啥意思？查我自己？”
光屏没回答，只是把“宿主溯源”四个字放大，底下浮现一行小字：“检测到高浓度轮回因子，建议开启深层解析。”
姜小芽眯起眼，没动。她知道这不对劲。系统从不主动提建议，更不会用“建议”这种词。它只会说“消耗三日清醒，是否继续”，或者“资源不足，无法开启”。
她抬手摸了摸耳后，刺青又开始发烫，像是在催她。
“行吧。”她冷笑一声，“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当棋子，查就查，看看到底谁在背后敲代码。”
她点了确认。
画面猛地黑了下去，随即一片雪白。她看见自己坐在一张旧书桌前，面前是台发黄的显示器，键盘上贴着褪色的卡通贴纸。她的手指在敲代码，一行行指令飞快滚动，标题是《种田游戏v1.0》。
“这……”她喉咙一紧。
那是她前世，大学宿舍里，熬夜赶项目的样子。她记得那天晚上吃了三包辣条，写完最后一行代码时，顺手在备注里写了句：“希望玩这游戏的人，都能活得舒服点。”
画面一转，代码自动编译，跳出一个光团，光团逐渐成型，变成一只圆滚滚的奶娃，嘴里嚷着“新手礼包仅限本月使用”。
是团子。
她盯着那张熟悉的脸，心跳快得发疼。
“所以……你是我写的？”
光屏没动，但系统的声音变了。不再是机械音，而是带着点奶气的童声，轻飘飘地响起来：“团子……饿了。”
姜小芽猛地后退一步，背撞上墙壁。逆时之花的纹路顺着石壁蔓延，像活过来一样，往她脚边爬。
“你什么时候有声音的？”她咬牙，“你不是程序？”
“程序……也会醒。”那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信号不稳，“你写了我……可你忘了。你种下的种子，不该自己当土壤。”
她没听懂，但耳后刺青烫得像是要烧起来。她抬手又喷了一次洋葱雾，眼泪止不住地流，视线模糊了一瞬，再看清时，光屏上浮现出一张侧脸——扎着双丸子头，戴着黑框眼镜，正对着屏幕笑。
是她自己，前世的模样。
“所以……我不是重生。”她喃喃，“我是被种下来的？”
光屏一闪，那张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字：“宿主，你才是被种下的那颗种子。”
通道尽头的门缓缓打开，不是靠法术，也不是靠符阵，而是地面自动裂开，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逆时之花阵图，花瓣由无数细密符文组成，中心凹陷，像在等一只手按下去。
姜小芽盯着那阵图，忽然笑了。
“难怪我一觉醒来就有系统，难怪种个萝卜都能结出灵丹，原来我不是穿越者，是这破世界的启动器？”
她抬脚往前走，每一步都让刺青更烫一分，像是在被世界识别身份。走到阵图中央时，她停了下来，低头看着那凹陷的中心。
“你要我回归？重置？变回初始状态？”
光屏没回，但空气里那股低语又响了起来：“……重来一遍。”
“重来？”她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张卡通创可贴，贴在竹筒袋上，图案是只咧嘴笑的柴犬，“我可是能用电磁炉炼出网线斩的人，重置？那我就再炼一次。”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掌心对准阵图中心。
就在她要按下的瞬间，通道外传来一声闷响。她没回头，但余光瞥见地面裂纹中浮现出一个微型图案——像轮盘，又像星轨，一闪即逝。
是墨言那边出事了？
她不管。手指继续下压。
掌心触到阵图的刹那，刺青炸开一道金光，整朵逆时之花在她背后浮现，虚影与阵图重合。她的瞳孔彻底变成翡翠绿，连眼白都不剩。
“这次，我选的不是重生——”她低声说，“是觉醒。”
体内的灵气开始倒流，不是往丹田聚，而是往刺青涌。她的意识被拉扯，像是有无数个“她”在同时醒来——种田的她、写代码的她、喝着养乐多打游戏的她、在修真界晒太阳啃灵瓜的她……
记忆碎片疯狂涌入。
她看见自己一次次站在这里，一次次把手按下去，又一次次被重置，像程序重启。每一次，她都以为自己是重生，其实只是系统在循环运行。
“所以……我不是轮回者。”她咬着牙，声音发颤，“我是轮回的锚点。”
光屏剧烈闪烁，那句“团子饿了”反复出现，又突然变成一行新字：“检测到外部信号接入……来源：高定骷髅头项链。”
她瞳孔一缩。
洛清寒？
可她没时间细想。阵图开始吸收她，刺青的裂痕在蔓延，像是要撑不住这具身体。她能感觉到，再有几秒，她的意识就会被彻底抽走，变回最初那颗“种子”。
“不行……”她咬破舌尖，强行保持清醒，“我不当程序，也不当棋子。我要当……写程序的人。”
她猛地将另一只手按在竹筒袋上，大喊：“心境修炼场！回放模式！调取所有‘觉醒前’记忆！”
光屏炸开一片白光，无数画面在她眼前滚动——她第一次用家居炼器台改装电磁炉、她给火尾貂做自动喂食器、她躺在屋顶看星星，顺手把泡面汤倒进灵田，结果长出了一株发光的芥菜……
全是日常。
全是她觉得“舒服自在”的瞬间。
而每一次，系统都会反馈灵气，她的修为就涨一点。
“原来……这才是修炼？”她忽然懂了，“不是打打杀杀，不是渡劫飞升。是好好活着，活得舒服，系统才愿意给我力量？”
光屏的白光渐渐稳定，那句“团子饿了”变成了：“团子……想吃姐姐煮的泡面。”
她愣住，随即笑出声，眼泪混着笑往下掉。
“行啊，等这事完了，我给你煮十桶。”
她双手同时下压，一边连着阵图，一边连着系统。两股力量在她体内碰撞，刺青的裂痕开始愈合，翡翠绿的光从她眼中扩散，蔓延到全身。
通道外，南宫翎仍昏迷着，第九条尾巴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下，尾尖渗出的血滴落地，竟在石缝中长出一朵半透明的逆时之花，花瓣微微颤动，像是在呼应什么。
白芷靠在墙边，撕下最后一片假睫毛，血顺着指缝滴下。血珠落地，被地脉吸收，化作一道金光，流向阵图中心。
姜小芽的身体开始发亮，像是要融化进光里。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但嘴角还挂着笑。
“团子，”她轻声说，“这次别关机。”
光屏最后闪了一下，浮现一行小字：“正在连接……另一端信号。”
她的手掌彻底没入阵图，身体化作一道流光，向阵图深处沉去。
最后一刻，她听见系统用奶声奶气的声音说：“姐姐，这次我陪你玩到底。”
她的指尖在完全消失前，轻轻动了一下。
像是在敲键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