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威的事过去一周了。
乔卫东说到做到——李威卖掉了父母留下的那套老破小，勉强凑够了骗款，连本带利还给那些受害者。
然后像丧家犬一样离开了北京，据说去了南方某个小城市，再也不敢回来。
至于蓝未未，她消失了几天。
杨桃复工的那天，小心翼翼地问乔卫东：“乔总，未未她……您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
彼时两人正在酒店咖啡厅吃早餐。乔卫东放下咖啡杯：“我只是让她看清了现实。至于她去了哪里，我不知道，也不关心。”
杨桃低下头，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煎蛋：“其实……未未以前不是这样的。大学时候她很单纯，也很照顾我。只是工作后，看着身边的人都过得比她好，她才慢慢变了。”
“环境改变人。”乔卫东说，“但选择怎么变，是自己决定的。”
杨桃叹了口气：“我知道她做了很多错事，但毕竟十几年的感情……乔总，如果她真的知道错了，您能不能……”
“原谅她是上帝的事。”乔卫东打断她，“我能做的，是不追究。至于你们还能不能做朋友，那是你的事。”
这话说得冷漠，但杨桃听出了潜台词——乔卫东不会主动对付蓝未未，但也不会帮她。
“谢谢您。”杨桃真诚地说。
乔卫东看着她：“杨桃，你太善良了。善良是好事，但要有底线。有些人，不值得你一再原谅。”
杨桃点点头：“我明白。”
吃完早餐，乔卫东送杨桃去前台交接班。路上，杨桃忽然说：“乔总，新工作的事……我想好了。”
“哦？”
“我愿意试试。”杨桃眼神坚定，“您说得对，我不该被困在一个地方。世界很大，我想去看看。”
乔卫东笑了：“好。我会安排。”
他看着杨桃走向前台的背影，心里很满意。这个女人的心结正在慢慢打开，她开始相信自己值得更好的生活。
这才是他想要的结果。
当天下午，乔卫东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乔总，我是蓝未未。”电话那头的声音小心翼翼，“我……我能见您一面吗？”
乔卫东挑了挑眉：“有事？”
“我想当面跟您道歉，还有……有些关于桃子的事，想跟您说。”
乔卫东看了眼日程表：“今晚七点，国贸三期八十楼餐厅。过时不候。”
“好！我一定准时到！”
挂了电话，乔卫东对助理说：“查一下蓝未未这一周在干什么。”
半小时后，助理回复：“乔总，蓝未未这一周在搬家。她从原来的高档公寓搬到了一个普通小区，还辞了时尚杂志的工作。现在在一家小公司做文案，工资不高，但看起来踏实多了。”
乔卫东有些意外。
这女人，转性了？
当晚七点，乔卫东准时到达餐厅。这是一家顶级日料店，坐在窗边能俯瞰整个cbd的夜景。
蓝未未已经等在座位上了，她今天穿得很朴素——白色衬衫，黑色长裤，妆也化得很淡，几乎看不出。
“乔总。”看见乔卫东，她立刻站起来，姿态恭敬。
“坐。”乔卫东在她对面坐下，“想说什么？”
蓝未未深吸一口气：“首先，我要郑重向您道歉。之前是我鬼迷心窍，做了很多错事。我不该嫉妒桃子，不该在您面前搬弄是非，更不该……帮着李威那种人。”
她说得很慢，但很清晰，像是排练过很多遍。
“第二，我想感谢您。”蓝未未继续说，“如果不是您让我看清李威的真面目，我可能还会继续陷进去。您说得对，我想走捷径，结果差点毁了自己。”
乔卫东静静听着，不置可否。
“第三……”蓝未未咬了咬嘴唇，“我想弥补。我知道您对桃子有好感，我也知道桃子很多事。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帮您。”
这话说得很直白了。乔卫东看着她：“帮我？怎么帮？”
“桃子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害怕什么，我都知道。”蓝未未说，“她看起来温柔，但其实很固执。她渴望浪漫，但又害怕受伤。她妈妈催婚催得紧，她压力很大……”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都是杨桃不为人知的一面。
乔卫东听完，问：“你为什么帮我？”
蓝未未低下头：“一方面是想赎罪。另一方面……我想找个靠山。李威的事让我明白，没有背景的女人，很容易被人欺负。您……您是我见过最有能力的人。”
很坦诚，也很现实。
乔卫东笑了：“蓝未未，你确实很聪明。知道什么时候该低头，什么时候该示好。”
“我只是想活下去，活得好一点。”蓝未未苦笑，“乔总，我不求您原谅我，只求您给我个机会。我会证明我的价值。”
服务生开始上菜。蓝未未看着那些精致的料理，有些局促——这一餐，比她一个月工资还贵。
“吃吧。”乔卫东说，“边吃边聊。”
蓝未未小心翼翼地拿起筷子，动作很拘谨。和之前那个张扬性感的样子判若两人。
乔卫东观察着她。这个女人确实变了——不是装的，是经历了打击后的真实改变。眼里的虚荣和算计少了，多了些惶恐和敬畏。
“你说你想弥补。”乔卫东开口，“那我给你个任务。”
蓝未未立刻放下筷子，坐直身体：“您说。”
“杨桃想换工作，我准备安排她去一个艺术基金会做项目主管。但她缺乏自信，需要有人鼓励。”乔卫东说，“你是她闺蜜，知道怎么跟她沟通。”
蓝未未眼睛一亮：“艺术基金会？桃子大学时辅修过艺术史，她一定会喜欢！”
“但她可能会犹豫，会觉得自己能力不够。”乔卫东说，“你需要说服她。”
“我明白！”蓝未未点头，“我会告诉她，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不能错过。”
乔卫东喝了口清酒：“这件事做好了，我会给你相应的回报。”
“什么回报？”蓝未未下意识地问，随即意识到太直接，脸红了，“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谈交易就要直接。”乔卫东说，“事成之后，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份更好的工作，或者一笔足够的钱，让你重新开始。看你想要什么。”
蓝未未沉默了。她看着窗外的夜景，很久才说：“乔总，我可以要一个机会吗？”
“什么机会？”
“我想跟着您做事。”蓝未未鼓起勇气，“我不是要攀高枝，是真的想学东西。您对付李威的手段，您看人的眼光，您做事的风格……我都想学。”
乔卫东有些意外。这个要求，比直接要钱要工作更有意思。
“跟着我做事很辛苦。”他说，“而且，我不养闲人。”
“我不怕辛苦！”蓝未未急切地说，“我会努力证明自己的价值！”
乔卫东思考了片刻：“先完成这个任务。让我看到你的能力。”
“好！”蓝未未用力点头。
这顿饭吃了两个小时。大部分时间是蓝未未在说，乔卫东在听。她说杨桃的过去，说她们大学时的趣事，也说她自己这些年的心路历程。
“其实我很早就嫉妒桃子了。”蓝未未自嘲地笑，“她长得漂亮，性格好，工作稳定。而我呢？看着光鲜，其实一无所有。所以我拼命想找个有钱男人，想证明自己过得比她好。”
“结果呢？”乔卫东问。
“结果差点毁了自己。”蓝未未眼圈红了，“乔总，您知道吗？李威那些骗来的钱，有一部分是我帮他骗的。我也成了帮凶……”
她终于说出最深的秘密。
乔卫东看着她流泪的样子，心里毫无波澜。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眼泪改变不了什么。
但他还是递了张纸巾过去。
“谢谢。”蓝未未擦干眼泪，“所以我现在真的想重新开始。不是为了攀附您，是想做个正常人，过正常的生活。”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乔卫东站起来，“明天开始，做你该做的事。”
“是！”
乔卫东结了账，离开了餐厅。蓝未未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满桌几乎没动的料理，心里五味杂陈。
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
第二天，蓝未未主动联系了杨桃。
电话打过去时，杨桃很惊讶：“未未？”
“桃子，我能见你一面吗？”蓝未未声音哽咽，“我想当面跟你道歉。”
杨桃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答应了。
两人约在一家普通的咖啡馆。蓝未未先到，点了杨桃最喜欢的拿铁和芝士蛋糕。
杨桃来时，看见蓝未未素面朝天的样子，愣住了。
“桃子。”蓝未未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
杨桃连忙扶起她：“你别这样……”
“我要说。”蓝未未坚持，“桃子，我这辈子做过最错的事，就是伤害你。我嫉妒你，背后说你坏话，还帮着李威那种人……我真的错了。”
她哭得稀里哗啦，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
杨桃也红了眼眶：“未未，你别哭了……”
“你让我说完。”蓝未未擦着眼泪，“李威的事，乔总都处理了。我也搬了家，换了工作，想重新开始。桃子，我不求你原谅我，只希望……希望我们还能做普通朋友。”
杨桃看着她真诚的眼神，心软了。
十几年的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未未，你真的变了。”杨桃轻声说。
“摔得太疼了，不得不变。”蓝未未苦笑，“桃子，听说你想换工作？”
杨桃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我……”蓝未未差点说漏嘴，连忙改口，“我听酒店的人说的。桃子，这是个好机会，你一定要抓住。”
“可是我没经验……”
“谁天生就有经验？”蓝未未握住她的手，“你大学辅修艺术史，每次看画展都能说得头头是道。你只是缺一个平台。现在机会来了，不能错过。”
这话说到了杨桃心里。她确实喜欢艺术，只是觉得那离自己太远。
“可是……”
“没有可是。”蓝未未难得地强势，“桃子，你想想，你现在在酒店做经理，每天累死累活，有什么前途？艺术基金会不一样，那是有文化有品位的地方，适合你。”
杨桃被说动了：“你真的觉得我可以？”
“当然！”蓝未未用力点头，“你比那些装腔作势的所谓艺术家强多了。你有真才实学，只是没机会展现。”
杨桃笑了：“未未，谢谢你。”
“该说谢谢的是我。”蓝未未真诚地说，“桃子，以后我们好好相处。我不再做那些恶心事了，我保证。”
两人聊了很久，从过去聊到现在，又聊到未来。虽然回不到从前那种无话不谈的闺蜜情，但至少，裂痕开始慢慢愈合。
临走时，蓝未未说：“桃子，抓住这个机会。你值得更好的生活。”
杨桃点头：“我会的。”
看着杨桃离开的背影，蓝未未松了口气。
任务完成了。
但她心里并不轻松。因为她知道，自己其实是在利用杨桃，换取乔卫东的信任。
这种负罪感，让她很难受。
……
当天晚上，蓝未未给乔卫东发了条微信：“乔总，桃子同意了。她说会去基金会面试。”
很快，回复来了：“很好。明天下午三点，来我公司。”
蓝未未的心跳加快了。
第二天下午，她精心打扮了一番——依然是素雅的风格，但更显干练。她来到乔卫东的公司，在cbd最高的一栋写字楼里。
前台小姐直接带她去了顶层。电梯门打开时，蓝未未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整层楼都是乔卫东的办公室，全景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北京城。
乔卫东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正在看文件。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给他镀了层金边。
“乔总。”蓝未未轻声说。
“坐。”乔卫东头也不抬。
蓝未未在沙发上坐下，不敢乱看。过了几分钟，乔卫东才放下文件，走到她对面的沙发坐下。
“杨桃那边，做得不错。”他说。
“谢谢乔总。”蓝未未低下头。
“基金会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她随时可以去面试。”乔卫东说，“现在说说你的事。”
蓝未未紧张地握紧了手。
“你说想跟着我做事。”乔卫东看着她，“那你知道，我最看重什么吗？”
“能力？”蓝未未试探着说。
“是忠诚。”乔卫东一字一句地说，“能力可以培养，忠诚不能。背叛过我的人，不会再有机会。”
蓝未未后背发凉：“我明白。”
“你之前背叛过杨桃，但现在选择站在我这边。”乔卫东继续说，“我可以给你机会，但你要记住——如果有一天，你背叛我，下场会比李威惨十倍。”
这不是威胁，是陈述事实。蓝未未毫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我永远不会背叛您。”她郑重地说。
“好。”乔卫东站起来，走到窗前，“从今天起，你帮我处理一些私事。主要是和杨桃有关的部分——她有什么困难，有什么需求，及时告诉我。另外，我需要你帮我挡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什么麻烦？”
“比如那些想攀关系的女人，或者杨桃身边的追求者。”乔卫东转身，“你的任务就是，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解决这些问题。能做到吗？”
蓝未未立刻明白了——乔卫东要她做“清道夫”，清理他感情路上的障碍。
“能。”她毫不犹豫。
乔卫东走回办公桌，拿出一个文件夹：“这是给你的第一份工作。公司旗下一个新品牌需要市场推广，你来负责。做得好，有奖金。做得不好，走人。”
蓝未未接过文件夹，手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激动——这真的是个机会，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谢谢乔总！我一定会做好！”
“去吧。”乔卫东重新坐下，“有事我会联系你。”
蓝未未鞠躬，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回头：“乔总，我能问个问题吗？”
“说。”
“您……真的喜欢桃子吗？”
乔卫东抬眼看着她：“这不是你该问的。”
“对不起。”蓝未未连忙道歉，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乔卫东对杨桃，或许有真心。但更多的，是一种掌控欲。他要的不仅是杨桃这个人，还有她完全的信任和依赖。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但也太有魅力了。
蓝未未走出办公室，在电梯里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素雅的妆容，干练的打扮，眼睛里重新有了光。
她忽然想起大学时的自己——单纯，热情，对未来充满期待。
那时候的她和杨桃，是最好的闺蜜，无话不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是从第一次嫉妒杨桃被男生追求开始？还是从第一次撒谎说自己有富二代男朋友开始？
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现在有机会重新开始。
虽然这个开始，建立在某种交易之上。
但至少，她不再是那个只能靠男人、靠谎言活着的蓝未未了。
电梯到达一楼。蓝未未走出写字楼，冬日的阳光照在她身上。
很暖。
她拿出手机，给杨桃发了条微信：“桃子，加油。你一定会成功的。”
几秒后，杨桃回复：“未未，谢谢你。你也是。”
蓝未未笑了。
这一次，是真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