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居房间内，隔绝阵法悄然运转。
“那女修身上的混沌气息……你确定没感应错？”星瑶秀眉紧蹙，神色凝重。混沌气息太过罕见与特殊，尤其在下界，突然出现一个身具混沌气息的囚犯，实在太过蹊跷。
“不会错。”李洛沉声道，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虽然非常微弱且混乱，与我等不同源，但那确实是某种混沌属性的本源气息，绝非后天修炼的混沌功法能达到的层次。她要么是特殊体质，要么……身怀某种混沌属性的至宝碎片。”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思索：“而且，她与我对视时，那种眼神……不像是纯粹的求救。似乎……认识我，或者认识我身上的某种特质？”
星瑶担忧道：“这会不会是个陷阱？血刃兄弟会故意引你上钩？”
“不排除这种可能。”李洛缓缓摇头，“但可能性不大。我们初来乍到，身份隐藏极好，连万宝楼都未识破。血刃兄弟会没理由设局针对一个‘普通’的界主初期散修。更大的可能是，我们恰好撞见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乱星港永不停歇的喧嚣灯火：“但无论如何，此事必须查清。一个身具混沌气息的修士落入血刃兄弟会之手，或许与暗墟有关，或许……能提供关于混沌本源、甚至父母线索的额外信息。”
“你想救她？”星瑶走到他身边。
“先探查清楚。”李洛眼神冷静，“若是陷阱，我们便置身事外。若真是无辜或有价值之人……看情况而定。血刃兄弟会的地牢，防守必然森严，我们需要计划。”
他铺开在万宝楼购买的详细地图，指向港口深处一片被标注为“血刃区”的阴暗区域：“这里就是血刃兄弟会的老巢，包括了他们的总部、训练场、仓库以及……地牢。外围有大量明暗哨卡，内部必然阵法重重。”
“你想夜探？”星瑶看着他。
“混沌敛息术小成，配合太虚龙游步，只要不碰上不朽境老怪或触发特殊警戒阵法，潜入外围探查应该问题不大。”李洛分析道，“你留在外面接应，若我有变，立刻撤离到安全点。”
“你一人去太危险。”星瑶不同意，“我的星辰之力擅长隐匿与探查，可以帮你。”
李洛沉吟片刻，点头：“也好。但切记，我们只在外围探查，摸清地牢大概位置与守卫规律，绝不深入。若有意外，立刻退走。”
两人议定，便开始做准备。李洛将几种疗伤、解毒、爆发类的丹药分给星瑶，自己也检查了一遍法宝与符箓。星瑶则运转《周天星辰引》，调整状态，并准备了几道用于干扰、隐匿的星辰小术。
是夜，乱星港的喧嚣并未减弱多少，但某些区域的光线明显黯淡下来。
两道几乎融入夜色的模糊身影，从磐石居悄然掠出，如同幽灵般穿梭在错综复杂的金属巷道与阴影之中。正是施展了混沌敛息术的李洛与以星辰之力模拟周围环境波动的星瑶。
他们避开主要街道与灯火通明处，专挑建筑缝隙、管道背后等隐蔽路线，朝着地图上标注的血刃区潜行。
越靠近血刃区，周围的建筑风格越发粗犷狰狞，喷涂着各种血腥或怪异的涂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铁锈与血腥混合的气味。巡逻的血刃成员也开始增多，大多修为在法相境，由界主初期的小头目带领，纪律性一般，但眼神凶狠，透着亡命之徒的戾气。
李洛和星瑶如同阴影中的壁虎，气息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凭借着高超的身法与对能量流动的敏锐感知，一次次有惊无险地避开巡逻队与一些简单的警戒法阵。
小半个时辰后，他们潜入到了血刃区的核心外围。
前方，出现了一片被高耸金属围墙圈起来的庞大建筑群。围墙之上，闪烁着暗红色的符文光芒，显然布有防御与警戒阵法。围墙内，数座造型狰狞、如同蹲伏巨兽般的黑色堡垒错落分布，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的训练呼喝、兵器交击以及痛苦的闷哼声。
“地牢……应该就在那几座堡垒的地下，或者某座堡垒本身就是。”李洛传音，目光扫过那片建筑，“围墙阵法不算高级，以归墟之力配合敛息术，应该能短暂腐蚀出一个缺口而不惊动警报。但进去之后，情况不明。”
他仔细感应着围墙阵法的能量流动节点，寻找最薄弱的环节。星瑶则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与更远处的几座了望塔。
片刻后，李洛锁定了一处位于两座了望塔视野死角、且能量流转略有滞涩的围墙根部。“就这里。瑶儿，帮我看着。”
星瑶点头，双手结印，一层极淡的星光帷幕将两人所在的小片区域笼罩，进一步隔绝声音与光线。
李洛来到围墙下，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一缕凝练到极致的归墟剑气悄然浮现。剑气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最精密的刻刀，轻轻点在那暗红色符文流转的缝隙处。
嗤……
细微到几乎不可闻的声响中，那处符文光芒微微一黯，流转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迟滞。归墟之力在侵蚀、湮灭着阵法的基础结构。李洛立刻催动混沌敛息术，模拟出与阵法破损处相似的微弱能量波动，进行“填补”与伪装。
这个过程持续了约莫十息。围墙上的符文始终没有发出警报，但李洛额头已微微见汗，需全神贯注控制力量。
终于，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边缘流转着伪装能量的临时缺口，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围墙上。
“走！”李洛低喝，率先侧身闪入。星瑶紧随其后。
缺口在李洛撤去力量后，迅速被阵法自行修复，仿佛从未存在过。
围墙内，是另一番景象。地面是粗糙的暗色金属板，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回响。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铁锈、汗水、血腥以及一种淡淡的腐臭味。远处堡垒的窗口透出昏黄或不稳定的能量光芒，映照出一些扭曲晃动的影子。
两人如同两道贴着地面的阴影，快速移动到最近一座堡垒的背面阴影中。李洛神识极度收敛，仅以混沌感知探查着地面与建筑的结构，寻找通往地下的入口或能量流动异常处。
“那边。”星瑶忽然指向左侧一座较为低矮、但占地面积颇广的方形堡垒。她的星辰之力对地脉与空间结构变化更为敏感，“那座堡垒下方有强烈的负能量与怨念聚集，还有……微弱的生命气息被禁锢的感觉，很像地牢。而且，其地下能量管道分布与其他堡垒不同，更密集，似乎连接着深处的某个能源核心。”
李洛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座方形堡垒外观朴素，甚至有些破旧，守卫也相对较少，但门口有两名界主初期的黑衣人雕像般站立，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堡垒周围的地面，隐约能感觉到一些隐藏的警戒陷阱。
“很可能就是地牢入口。”李洛点头，“我们绕过去看看有没有其他入口或通风管道。”
两人沿着堡垒阴影小心移动。这座堡垒并非完全封闭，侧面有一些粗大的金属通风管道延伸出来，管道口覆盖着锈迹斑斑的铁网，隐隐有污浊的气流排出。
李洛检查了一下管道口的铁网，只是普通的精铁，并无阵法防护。他并指如剑，轻易切开一个可容人钻入的缺口，然后仔细感应管道内的气流与能量。
“管道很深，内部结构复杂，有多个岔口。但其中一条岔路的风中带着更浓的腐臭与绝望气息，应该通往囚禁区。”李洛传音，“我进去看看。你守在这里，若有情况，以此符联系，立刻撤退。”他递给星瑶一枚特制的传讯玉符，由混沌之力加密，极难被截获破译。
“小心。”星瑶接过玉符，没有多言，只是眼神中充满关切。
李洛点了点头，身形一缩，如同灵猫般钻入通风管道。管道内一片黑暗，积满灰尘与不明污渍，空气污浊。他屏住呼吸，仅以皮肤毛孔进行极缓慢的内息循环，同时将混沌敛息术催动到极致，整个人仿佛化作了管道内的一部分。
他循着那股特殊的绝望气息，在错综复杂的管道系统中快速而安静地穿行。偶尔能听到管道外传来模糊的脚步声、呵斥声、或囚犯的微弱呻吟。
向下行了约百丈，管道开始变得宽阔，并出现了一些观察口或换气栅栏。透过这些缝隙，李洛看到了下方的景象。
那是一间间狭小、阴暗、完全由金属铸造的囚室，排列在一条幽深走廊的两侧。许多囚室内都关押着形容枯槁、伤痕累累的囚犯，有些已奄奄一息。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排泄物与绝望的味道。走廊中，有黑衣守卫定时巡逻，修为多在法相境。
这里果然是地牢！而且看规模，关押的囚犯数量不少。
李洛没有停留，继续循着那股混沌气息的微弱感应深入。越往深处，囚室越少，但守卫修为越高，出现了界主初期的守卫队长。环境也越发阴森，墙壁上甚至凝结着暗红色的血痂。
最终，他在一条死胡同般的管道尽头停下。下方，是一个独立的、更加坚固的囚室，四周墙壁闪烁着暗沉的法阵光芒，隔绝内外。囚室内，只有一道蜷缩在角落的瘦小身影，正是白天所见的那名女囚！
此刻，她披散的头发被撩开一些，露出半张苍白清秀但布满污渍与伤痕的脸颊。她双眼紧闭，气息微弱而混乱，但身上那股独特的、微弱的混沌气息，却比白天更加清晰可辨！似乎是因为脱离了混乱环境，且被单独囚禁于此，气息相对“纯净”了一些。
更让李洛瞳孔微缩的是，他感知到，囚室四周的隔绝法阵，除了常规的禁锢与防御功能外，似乎还混杂着一丝极其隐晦的……探测与抽取的力量！正在缓慢地、持续地从女囚身上汲取着某种本源力量！那混沌气息的微弱与混乱，或许与此有关！
这血刃兄弟会，抓她并非偶然！他们知道她身怀特殊本源？还是说，他们背后另有主使，专门在搜捕身具混沌属性的人或物？
李洛心中疑窦丛生，杀机隐现。但他强行按下，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他需要知道更多。
他小心翼翼地将神识凝聚成一丝，避开囚室的法阵警戒核心，如同最细微的触须，轻轻探向那名女囚，试图传递一道意念。
“你是谁？为何身具混沌气息？”
蜷缩的女囚身体猛地一颤，似乎从昏沉或假寐中惊醒。她并未睁眼，也没有抬头，但一道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充满了疲惫与痛苦的意念，艰难地回应了李洛的神识接触：
“求……求救……他们……在抽取我的‘源种’……为了……炼制‘破界之物’……去……归墟……”
源种？破界之物？归墟？！
这几个关键词如同惊雷在李洛心中炸响！这女囚体内竟有混沌“源种”？血刃兄弟会抽取她的本源，是为了炼制前往归墟海眼的“破界之物”？他们也知道归墟海眼？甚至……在为此做准备？！
就在李洛还想追问更多细节时——
“嗯？！”
囚室外的走廊尽头，传来一声低沉而充满警惕的冷哼！一道界主后期的强横神识，如同探照灯般骤然扫过这片区域！
李洛心中警铃大作！立刻切断那丝神识联系，将自身所有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彻底融入了通风管道的锈迹与阴影之中。
那道界主后期的神识在囚室附近仔细扫视数圈，又探入通风管道口（李洛所在管道的一个分支入口）检查了一番，似乎并未发现异常，最终缓缓退去。
但李洛知道，自己可能已经引起了怀疑！此地不宜久留！
他不再犹豫，立刻沿着原路，以更快更谨慎的速度退回。当他钻出通风管道，与星瑶汇合时，明显感觉到地牢区域的守卫巡逻频率和警惕性都提高了。
“走！”李洛拉起星瑶，两人如同两道真正的幽灵，沿着来时的隐蔽路线，迅速而无声地撤离血刃区。
当他们重新翻越围墙（再次腐蚀出缺口），回到相对“安全”的外围区域时，都感到一阵后怕。方才那道界主后期的神识，若再敏锐半分，恐怕就暴露了。
两人不敢停留，一路潜行回到磐石居。关闭阵法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如何？找到了吗？”星瑶急切问道。
李洛面色凝重，将所见所闻，尤其是女囚传递的“源种”、“破界之物”、“归墟”等关键信息，以及那道界主后期神识的突然探查，详细告知了星瑶。
星瑶听完，亦是花容失色：“源种？破界之物？血刃兄弟会竟然也在打归墟海眼的主意？还如此残忍地抽取他人本源炼器？那女囚……”
“她身怀混沌源种，绝非寻常。”李洛沉声道，“血刃兄弟会背后，恐怕没那么简单。抽取混沌源种炼制前往归墟的破界之物……这手法，这目的，隐隐与暗墟的某些行径相似。难道血刃兄弟会，或者其背后的支持者，与暗墟有勾结？”
这个推测让两人心头都是一沉。若真是如此，那乱星港的水，就太深太浑了。
“我们需要更多情报。”李洛眼神锐利，“关于血刃兄弟会真正的背景，关于他们炼制‘破界之物’的进展，以及……那个女囚的具体身份和她口中的‘源种’到底是什么。”
“万宝楼的情报？”星瑶问。
“万宝楼未必有如此隐秘的信息，就算有，价格也必然是天价，且容易打草惊蛇。”李洛摇头，“或许，我们可以从血刃兄弟会的对手，或者其他对‘归墟’感兴趣的地下势力入手。”
他想起白日在万宝楼得到的关于“寂灭道场”的情报，以及侍者提到的三日后拍卖会。拍卖会上或许能有意外发现。
“还有地下斗法场。”李洛补充道，“那里是获取情报、接触三教九流、同时磨砺自身的好地方。或许能遇到对血刃兄弟会不满，或知晓内情之人。”
星瑶点头：“那我们下一步，便是继续为拍卖会准备资金，并尝试接触地下斗法场。同时，暗中打听关于血刃兄弟会近期动向，尤其是关于‘特殊囚犯’和‘炼器’方面的风声。”
“不错。”李洛望向窗外，夜色中的乱星港依旧灯火通明，但在他眼中，已蒙上了一层更加诡谲危险的色彩。
那个身怀混沌源种的女囚，如同一把钥匙，似乎要为他开启一扇通往更深处阴谋与秘密的大门。而血刃兄弟会与归墟海眼的关联，更是让他不得不重新评估此地的危险性，以及……潜在的机遇。
母亲的线索指向归墟海眼，而血刃兄弟会也在为此准备。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冥冥中的某种牵引？
无论如何，他已身在局中。接下来，每一步都需更加谨慎，但探索真相与提升实力的脚步，绝不能停。
乱星港的夜，更深了。而暗流之下的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