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碰!砍断!” 队长目眦欲裂,拔刀冲过去。但已经晚了。
那士兵的惨叫声戛然而止,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精髓,迅速萎缩下去,眼窝深陷,只剩下被黑色“头发”完全包裹的、还在微微抽搐的一团。
那团黑色物质还在贪婪地向外蠕动、扩散,寻找着下一个猎物……
“撤!快撤!” 队长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绝望和恐惧,他一把扯下腰间的手榴弹,拉开引信,奋力扔向那团蠕动的恐怖,也扔向阴阳师的邪阵方向。
“轰隆!” 爆炸的气浪和火光暂时阻断了那致命的蔓延,也照亮了士兵们脸上混杂着悲痛、恐惧和劫后余生的扭曲表情。
“二十八人……” 张启山的手指重重敲在冰冷的红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份染着矿洞尘土的伤亡报告,每一个名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心上。
他仿佛能闻到报告纸上残留的血腥气和矿洞深处的霉味。
剑眉下的双眼,寒光慑人,怒火在胸腔里翻腾,几乎要冲破军装的束缚。
就在这时,一个亲卫快步进来,低声汇报:“佛爷,霍家那边……有动静了。日本人,几个生面孔,这两天频繁出入霍三小姐外围的几家绸缎庄和码头仓库,像是在‘探路’。”
张启山猛地抬眼,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射过来。
“探路?”他冷笑一声,声音低沉而危险,“矿山……阴阳师……死去的兄弟……现在日本人又找上霍家?”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肃杀的军营。
霍锦惜那张妩媚又带着疏离感的脸在他脑中浮现。
她之前提供的关于矿山的情报,精准得过分!是巧合?还是……她本身就是棋局的一部分?她到底知道多少?或者说,她参与了多少?
疑虑如同藤蔓,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比矿洞里的“头发病毒”更令人窒息。他需要一个答案,立刻!
“日山!”张启山的声音斩钉截铁。
“佛爷。”张日山应声而入,身姿挺拔如松。
“去‘请’霍三娘过来。”张启山转过身,眼神幽深如寒潭,特意加重了那个“请”字,“就说……矿山的后续,我张启山,需要与她‘当面’、‘详谈’。”
霍府内,
精致的熏香在霍锦惜的暖阁里袅袅升起,却驱不散她眉宇间一丝若有若无的凝重。
她纤细的手指正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玉佩,指尖冰凉。
线报同样摊在她面前的紫檀小几上,
日本人的动向,像几只讨厌的苍蝇,一直在围着她霍家的产业嗡嗡打转。
“三娘,张副官来了。”贴身丫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霍锦惜的动作顿住,美眸微抬,闪过一丝极快的精光。
张日山亲自来“请”?这阵仗……她心中念头急转。
矿山那边出事了?还是……
张启山终于开始怀疑她了?她想起矿洞深处那些不能见光的东西,以及她传递情报时那份刻意模糊了来源的措辞。
一丝凉意顺着脊椎爬上。
她放下玉佩,唇角却勾起一个完美的、无懈可击的笑容,慵懒中带着惯有的妩媚:“哦?张大佛爷召见?真是稀客。请张副官稍候,容我换件衣裳。”声音清脆,听不出半点波澜。
军营帅帐的气氛截然不同。没有熏香,只有钢铁、皮革和硝烟混合的冷硬气息。
张启山并没有坐在主位,而是背对着门口,站在巨大的军事地图前,身影挺拔,压迫感十足。
他手里拿着一块绒布,缓慢而有力地擦拭着一把乌黑锃亮的配枪,金属部件摩擦发出规律的、令人心头发紧的“嚓…嚓…”声。
霍锦惜在张日山的引导下走进来,一身剪裁合体的旗袍,明艳照人,与这肃杀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目光飞快地扫过张启山擦枪的背影和桌上那份摊开的、墨迹未干的伤亡报告,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佛爷好兴致。”霍锦惜率先开口,声音带着惯有的笑意,打破了沉寂,径自走到桌边,指尖似不经意地拂过报告边缘,
“这么急着叫锦惜过来,是想通了矿山后续的合作?还是……”她抬眼,目光大胆地迎上张启山缓缓转过来的、深不见底的眼眸,
“出了什么……让佛爷不痛快的事了?”
张启山停下擦枪的动作,枪身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将冰冷的枪身轻轻放在那份写着二十八条人命的报告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他的目光像鹰隼般锁住霍锦惜,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
“霍三娘,矿山里的‘东西’,精彩得很啊。日本人布的阵,我兄弟流的血……还有,”他微微倾身,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你那份‘及时’的情报。现在,日本人又在你霍家门口转悠。三娘,不妨给我解解惑,这盘棋……你究竟,坐在哪一边?”
帅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张启山那句“坐在哪一边”像一块巨石砸进深潭,声音似乎在房间里回荡。
霍锦惜脸上的笑意未减,但眼底那抹慵懒的光彩瞬间收敛,变得锐利而幽深。
她并未避开张启山迫人的视线,反而向前轻盈地迈了半步,旗袍下摆微漾。
她目光扫过桌上那柄压在阵亡名单上的冰冷手枪,唇角弯起的弧度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峭。
“佛爷这话,可真让人伤心。”她声音依旧清脆,却掺入了几分金石之音,
“我霍家若是坐在日本人那边,当初又何必多那句嘴,将矿山的蹊跷透露给您?任由您一头撞进去,岂不是更干净?”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并未触碰那枪,而是轻轻点了一下名单上晕开的墨迹,指尖染上一抹微黑。
“二十八位军爷的英魂未远,佛爷心中痛惜,锦惜明白。但这股邪火,若是不分青红皂白烧到报信人头上……”她顿了顿,抬眼直视张启山,目光灼灼,
“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