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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清漪传 > 第149章 凤仪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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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亲王叛国案如同一场席卷朝野的疾风骤雨,在其党羽被迅速清算、家产抄没的肃杀气氛中渐渐平息。菜市口的血迹未干,诏狱中的哀嚎渐弱,紫禁城却并未恢复往日的宁静,而是陷入一种更为微妙、紧绷的平衡之中。我以摄政太后之尊,携雷霆之势清扫庭除,提拔寒门,重用张阁老、李尚书等忠直能臣,迅速稳住了朝局中枢。然而,树大根深,盘根错节,庄亲王数十载经营留下的权力真空和潜在敌意,如同冰层下的暗流,仍需时日慢慢化解。

慈宁宫仿佛成了帝国新的心脏,每日奏章如雪片般飞入,从边关军报到州县钱粮,从官员任免到科举取士,事无巨细,皆需我披阅决断。白日临朝听政,与重臣商议国事;夜晚独坐灯下,朱笔批红至深夜。凤冠沉重,朝服繁复,但我必须展现出比以往更甚的精力与睿智。我知道,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有敬畏,有期待,更有隐藏的审视与不甘。一步行差踏错,便可能前功尽弃。

小皇帝萧景琛的身体在薛神医的精心调理下日渐好转,已能每日在养心殿御书房读书习字一个时辰,由张阁老亲自讲授《帝范》、《资治通鉴》。我时常前去探望,考校他的功课,教导他为君之道。孩子经历了生死大劫,眉宇间少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与他年龄不符的沉静与思索。他对我恭敬有加,却也隐隐保持着一种距离感。我知道,他渐渐明白自己身负的江山之重,也开始形成自己的认知。如何引导他,使他成长为一位明君,而非仅仅是我权力下的傀儡,是我面临的又一重考验。

阿尔丹公主体内的余毒已清,身体康复,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眉眼间既有端嫔的柔美,又带着一丝历经磨难后的坚韧。我将她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宫规礼仪、诗书琴画,视若己出。她对我极为依赖亲近,但也敏感地察觉到我肩头的重担和宫中的暗流,行事愈发谨慎乖巧。她的婚事,已成为宗室勋贵暗中关注的焦点,但我绝不容许她成为政治联姻的筹码,必要为她寻一个安稳可靠的归宿。

这日大朝会,议题主要围绕北疆防务与吐蕃使团去留问题。靖安侯赵擎八百里加急奏报,北狄左贤王因内部雪灾及赵擎严密布防,已暂时后撤百里,但仍在边境游弋,虎视眈眈。而吐蕃使团自奉先殿风波后,虽表面收敛,却以“仰慕天朝文化,欲多留时日学习”为由,迟迟不肯离京,其赞普特使更数次求见,言语间试探朝廷对西域诸部的态度及边境贸易条款,显然另有所图。

兵部尚书李大人出列奏道:“太后娘娘,北狄虽暂退,然狼子野心不死,靖安侯奏请增筑边堡,补充军械,所需银两甚巨。然去岁先帝丧仪、今岁平定逆王,国库耗费巨大,户部存银恐难支撑。且吐蕃使团滞留不去,其心叵测,若久留生变,或与北狄暗通款曲,则边患更烈。臣以为,当设法令其早日离京,以免节外生枝。”

户部王尚书亦面露难色:“李尚书所言极是。然边关军备乃国之大事,不可不备。臣恳请娘娘懿旨,可否暂借内帑银五十万两以应军急,待秋税收缴后再行归还?或……或加征部分商税,以解燃眉?” 加税二字一出,殿内一些官员微微骚动。

我端坐凤帘之后,静听臣工奏对,心中快速权衡。北疆安危系于一线,军备绝不能松懈。但加税易激起民怨,尤其在新帝初立、朝局甫定之时。内帑虽有些积蓄,乃皇室根本,亦不可轻易动用。

沉吟片刻,我缓缓开口,声音透过珠帘,清晰传遍大殿:“北疆将士浴血戍边,保家卫国,军需供给,刻不容缓。加税扰民,非为上策。内帑银两,乃先帝所遗,用于社稷危难,正当其时。准户部所请,拨内帑银五十万两,火速运往北疆,交由靖安侯统筹使用。然,此非长久之计。”

我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众臣:“开源节流,方是根本。着户部、工部会同军机处,详议北疆屯田、茶马互市等开源之策,奏报施行。另,传旨各王府、勋贵、及六部九卿,即日起,一应用度减半,宫中用度再减三成,省下银两,充作军资。本宫与皇上,带头节俭,与军民共度时艰!”

“太后娘娘圣明!”张阁老率先躬身赞同,众臣亦齐声附和。此举既解决了军饷,又彰显了皇家与臣民同甘共苦的决心,可收揽民心。

“至于吐蕃使团,”我继续道,语气转为冷冽,“天朝以礼待客,然客亦需守礼。其滞留不去,无非欲窥我虚实,讨要好处。传旨鸿胪寺,依制款待,但严加约束,不得使其随意接触朝臣、打探军情。十日之内,若其再无离去之意,便以‘国丧期间,不便久留外客’为由,礼送出境!若敢生事,着京畿卫戍衙门,依法拿办!我大周虽经风波,然国体尊严,不容轻侮!”

“臣等遵旨!”李尚书、王尚书及鸿胪寺卿齐声领命。我强硬的态度,无疑给那些尚存观望或别有用心之人一个明确的信号:新朝虽立,但绝非软弱可欺。

退朝后,回到慈宁宫,我即刻召见张阁老与李尚书,密议良久。重点便是如何利用庄亲王案余波,进一步巩固权力,肃清隐患。我们议定了几条策略:其一,借清查庄党余孽之名,对各级衙门进行一轮谨慎而彻底的考核,汰劣留优,尤其是吏部、户部等关键部门,必须牢牢掌握在可靠之人手中;其二,加强对宗室的管理,严格约束其结交外臣、干预朝政的行为,对庄亲王一系子弟,既不过分打压以免激变,亦需严加看管,防其死灰复燃;其三,密令赵擎,在北疆军中亦进行一轮整顿,清除可能与庄亲王有旧或心怀异志的将领,确保军权绝对忠诚。

这些举措,步步为营,旨在将庄亲王倒台后的权力重组,导向一个更稳固、更集权的格局。我知道,这必然会触碰到许多既得利益者的神经,引来新的暗流与抵抗。但唯有如此,才能为小皇帝亲政后,留下一个相对清明的朝局。

傍晚时分,我正批阅奏章,阿尔丹公主端着一碗她亲手炖的冰糖燕窝进来,轻声道:“婉娘娘,您劳累一日,用些羹汤吧。”

我放下朱笔,看着她关切的眼神,心中暖意融融,拉她坐在身边:“阿尔丹有心了。近日功课如何?”

“回娘娘,《女则》、《女诫》已温习完毕,今日临了王羲之的《兰亭序》,虽只得其形,未得其神,但瑾姑姑说已有进益。”阿尔丹乖巧答道。

我点点头,抚着她的秀发,沉吟道:“阿尔丹,你年岁渐长,也该多见识些宫外天地。过些时日,待局势再安稳些,本宫带你去京郊皇家别苑小住,看看山水,散散心,可好?”

阿尔丹眼中闪过欣喜,但随即又黯淡下来,低声道:“娘娘,阿尔丹听说……听说吐蕃使团还未走,他们……他们会不会……”

我心中一凛,知道宫中的流言蜚语也传到了她耳中。吐蕃使团滞留,除了政治目的,未必没有借此机会为吐蕃赞普或其王子求娶宗室女(尤其是身份特殊如阿尔丹者)以和亲的打算。这无疑是我绝不允许的。

我握紧她的手,目光坚定:“阿尔丹放心,有本宫在,绝不会让任何人打你的主意。你的终身大事,本宫自有主张,必为你寻一个真心待你、品行端方的如意郎君,让你平安喜乐一生。”

阿尔丹眼眶微红,依偎在我身边,轻声道:“阿尔丹不怕,有婉娘娘在,阿尔丹什么都不怕。”

安抚好阿尔丹,我独坐灯下,心绪难平。阿尔丹的担忧,提醒我外患并未远离。吐蕃、北狄,乃至西域那些若隐若现的势力,依然是大周的心腹之患。内政虽暂稳,但若外患处理不当,一切努力都可能付诸东流。我必须尽快稳住国内局势,然后腾出手来,全力应对边疆挑战。

夜深人静,我让挽月取来那枚冰冷的玄铁令牌——赵擎留下的影卫信物。摩挲着令牌上冰冷的纹路,我心中渐渐有了一个更大胆的计划。或许,是时候主动出击,而非被动防御了。对于吐蕃,除了强硬驱逐,是否可以有更深远的手段?比如,利用西域商路,分化吐蕃与西域诸部的关系?或者,支持吐蕃内部的反赞普势力?

这些念头如同暗夜中的星火,在我脑中闪烁。前路依然漫长,危机四伏,但我已不再是那个初入宫闱、只能被动应对的沈清漪。凤仪天下,掌舵帝国,我需要更宏大的视野,更果决的手段,以及……更坚韧的神经。

窗外,月华如水,洒在寂静的宫苑。我知道,这短暂的平静之下,是新一轮波澜的酝酿。而我,必须成为那定海神针,引领这艘帝国的巨轮,驶过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