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晨雾尚未散尽，东京西门外已是旌旗招展，人马喧嚣。五万大军列队完毕，刀枪如林，甲胄反射着初升的朝阳，透出一股肃杀之气。蔡攸一身亮银麒麟铠，外罩猩红斗篷，骑在一匹神骏的西域宝马上，于队伍最前方，更显英武逼人。野赫三姐妹如影随形，勒马立于其侧后方。
朝廷派来送行的官员不少，太师蔡京称病未至，但太子赵桓、康王赵构、信王赵榛等皇子皆在，以示隆重。官员们说着冠冕堂皇的送别词，气氛看似热烈，却各怀心思。
在送行的人群中，有两个身影格外引人注目。一是凤冠霞帔、仪态万方的太子妃，她代表东宫而来，目光复杂地望向那即将远行的身影，眼底深处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与担忧。另一位，则是一身素雅衣裙、未施粉黛的李清照。她站在稍远的地方，面容清减，眼神却死死追随着蔡攸，双手紧紧绞着帕子，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吉时已到，号角长鸣。蔡攸拱手向送行众人最后道别，拨转马头，便要下令开拔。
“等等！元长（蔡攸字）！等等！”
就在这时，一声凄婉而急切的呼唤打破了现场的秩序。众人惊愕望去，只见李清照竟不顾一切地提着裙裾，从人群中冲出，向着蔡攸的马队追去！她跑得急切，脚下被不平的石块一绊，惊呼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发髻散乱，尘土沾身，显得狼狈而又决绝。
全场霎时一片寂静。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位突然失态的大才女身上。
蔡攸闻声勒马回头，看到摔倒在地、泪眼朦胧却依然倔强望着他的李清照，眉头骤然紧锁，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与复杂难明的情绪。他几乎没有犹豫，猛地一抖缰绳，战马人立而起，长嘶一声，旋即他调转马头，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策马奔至李清照身边。
他利落地翻身下马，不顾四周的目光，俯身将摔得七荤八素、楚楚可怜的李清照小心翼翼地扶起。看着她擦伤的手掌和含泪的双眸，蔡攸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易安，你这是何苦？”
李清照抓住他的臂膀，泪如雨下，声音哽咽却清晰：“天涯海角，清照愿随君往！此心已决，勿复相弃！”
蔡攸凝视她片刻，忽然朗声一笑，笑声中带着几分狂放与不羁：“好！好一个‘勿复相弃’！”说罢，在无数道震惊、诧异、暧昧、鄙夷的目光注视下，他竟一把将李清照拦腰抱起，在她的一声低呼中，将其稳稳置于自己身前的马鞍上，一抖缰绳，再次上马！
竟是要一马双骑，带她同行！
“蔡少保！这…这于礼不合！”有礼部官员惊呼。
蔡攸环视四周，目光最终落在脸色微白的太子妃和神色各异的皇子百官身上，傲然道：“本官奉旨镇边，正当用人之际。李大家才学冠绝当世，随军记录功勋，润色文告，正得其宜！有何不可？”他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实则心意已决。
他不再理会众人的反应，将李清照紧紧护在怀中，披风一展，将她纤弱的身躯与自己一同裹住，喝令道：“出发！”
大军再次开动，车轮滚滚，马蹄雷动。蔡攸拥着李清照，一马当先，汇入铁流之中，向西而去。
送行人群中，太子妃望着那远去的一骑双人，望着蔡攸决绝不再回头的背影，以及他怀中那抹刺眼的素色，只觉得心中某处骤然空了一块，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与失落涌上心头，眼前不禁一片模糊，泪眼朦胧。她急忙低下头，用袖角悄悄拭去泪痕，生怕被人看见。
东京的繁华与纠葛，都被远远抛在身后。蔡攸的目光，已投向那片广袤而未知的西北天地，怀中所拥，是意想不到的温暖与决绝。东京城中，许多势力都暗自松了口气，认为送走了一个麻烦的对手。
童贯更是放下心中一块大石，终于可以毫无掣肘地调动西军精华，全力准备他的北伐“大业”。
然而，没有人真正关心西北防线是否真的得到了加强。种师道等宿将对于这位骤然空降、缺乏军事经验却带着“募兵”特权和新头衔的“宣抚使”心中存疑，却也只能静观其变。蔡攸的西北之行，注定不会平静，他的到来，非但未必能巩固边防，反而可能为这片本就复杂的土地，带来更多不可预知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