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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知否之砚之护墨兰 > 第138章 河工的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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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河工的账本

黄河水渠的夯土还带着潮气,沈砚之的靴底就沾了半截泥。他手里捧着的账本沉甸甸的,纸页边缘被水浸得发皱,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数字:“青石三千二百块,每块重三百斤;夯土匠人二十三人,每日工食钱五十文;麻绳百斤,用于捆扎石料……”

御史弹劾“用料虚报”的折子刚递到仁宗案头,沈砚之就带着这本账册来了河工营地。营地是临时搭的草棚,几十条汉子正围着一口大铁锅喝稀粥,见他来,都放下碗站起来,碗沿的粥渍还亮晶晶的。

“沈大人!您咋来了?”络腮胡大汉王虎嗓门最亮,他是这伙河工的领头,胳膊上还留着被石料蹭破的疤。

沈砚之把账本放在临时搭的木桌上,掀开最厚的那一页:“有人说咱们水渠用料虚报,我来问问大伙——这页记着,三月十二日,从山场运青石到渠边,每块三百斤,你们说,当时用了多少人抬?”

王虎把粥碗往地上一墩,粗声粗气地说:“大人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三百斤的青石,山路滑,得六个壮汉换着抬!册子上记的‘五人’,还是我们怕上头嫌人多,往少了写的!”

旁边一个瘦高个河工也接话:“可不是!那天小三子脚崴了,我们五个硬扛了一段,差点把腰闪了!最后还是喊了第六个人才挪到渠边。”

沈砚之拿出笔墨,递给王虎:“你说的,敢不敢写下来,按个手印?”

王虎二话不说,抓过笔蘸了墨,歪歪扭扭写下“王虎”二字,又在旁边按了个红手印——那印泥是沈砚之特意带来的,鲜红得刺眼。其他河工见状,也都涌过来:“大人,我们也能作证!”“那批石料是我过的磅,每块都多称出二斤来!”“匠人也是二十三人,我二舅哥就在里头!”

一时间,草棚里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汉子们的粗嗓门混在一起,连锅灶里的柴火都似烧得更旺了。沈砚之看着他们七嘴八舌地补充:“麻绳不仅捆石料,还得捆夯土的木架,损耗比账上记的多三成!”“匠人除了夯土,还帮着修了临时栈桥,这都没算工钱!”

一个瘸腿的老河工拄着拐杖走过来,指着账上“石灰用量”那栏:“大人您看,这记的‘百斤’,其实得用一百二十斤才够——黄河边的土邪性,少一点都粘不住石头。我们当时就说多备些,管事的怕上头说浪费,只肯给一百斤,最后还是我们偷偷从自家灶膛里刮了些草木灰补上的。”

沈砚之把这些话一一记下,让每个人都在证词旁按了手印。几十个个红手印像一朵朵血花,开在泛黄的纸页上,比任何辩解都有力。

正忙着,远处传来马蹄声,是那几个弹劾的御史跟着内侍来了。为首的御史见草棚里乱糟糟的,皱着眉道:“沈侍郎,私会河工,莫非是想串供?”

沈砚之把账本推过去,声音平静:“御史大人自己看。这里有每块石料的过磅单,有匠人每日的签到簿,还有河工们的证词和手印。三百斤的青石,五人抬不动;黄河边的黏土,百斤石灰不够粘结石块——这些,不是账面上的数字能算清的,得问这些把力气泼在渠岸上的汉子。”

那御史翻着账册,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红手印,指尖都在抖。其中一个年轻御史还想嘴硬:“说不定是你们威逼利诱……”

话没说完,王虎就瞪起了眼睛:“你说啥?我们河工虽说粗人,可懂啥叫良心!这水渠是用来挡洪水的,虚报用料?那不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吗!去年黄河决口,我侄子就没了……”他声音哽咽,草棚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草叶的沙沙声。

老河工拄着拐杖,慢慢道:“御史大人,您摸摸这渠岸的土,还热乎着呢——那是我们用脚踩、用夯砸出来的,每一寸都掺着汗。我们骗谁也不能骗黄河,骗这救命的水渠啊。”

御史们看着那些布满老茧、沾着泥污的手,看着账册上真实到带着土腥味的记录,再看看水渠岸边那道坚实的土坝——夕阳下,坝体泛着青黑色,像条卧在岸边的土龙,沉默却可靠。

为首的御史脸涨得通红,把账本合上,对着沈砚之拱手:“沈侍郎,是我等不察,轻信了片面之词。这就回禀陛下,撤回弹劾。”

沈砚之摇摇头,指着河工们:“该道歉的不是我。”

那御史愣了愣,随即转向河工们,深深一揖:“诸位大哥,是我等无知,险些辱没了你们的血汗。”

王虎挠了挠头,咧嘴笑了:“嗨,没事没事,只要水渠结实,比啥都强!”

沈砚之看着重新热闹起来的草棚,河工们又端起了粥碗,粗声说笑着,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他忽然对王虎说:“把你们的工牌都给我,我回去跟户部说,那些多干的活、多耗的料,都得补上。你们流的汗,不能被账本上的墨水抹黑——这水渠,得明明白白地立在这儿。”

王虎和河工们对视一眼,眼里都亮了。夕阳穿过草棚的缝隙,照在沈砚之手里的账本上,那些红手印在光线下,像一颗颗跳动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