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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知否之砚之护墨兰 > 第35章 翰林修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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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翰林修撰

沈砚之走进翰林院时,晨露还凝在朱漆廊柱上。他一身青色从六品官袍,腰间系着素面玉带,比起此前的青衫布衣,添了几分清贵气,却依旧带着股泥土般的踏实——手里那册《河防初辑》的手稿,边角已被翻得起了毛边,是他连夜从客栈行李里找出来的。

“沈修撰,这边请。”翰林院典籍官引着他穿过抄手游廊,廊下晒着一排排泛黄的卷宗,风一吹,纸页簌簌作响,像无数人在低声诉说。“您负责的《历代河防志》,就设在西厢房,里面都是仁宗朝的河工档案,按年份码齐了的。”

推开门,一股陈旧的樟木香气扑面而来。靠墙的书架直抵屋顶,塞满了蓝布封皮的卷宗,最上面几层积着薄尘,显然已多年无人问津。典籍官指着靠窗的大案:“这是特意为您腾出来的位置,光线好,查阅方便。”

沈砚之谢过典籍官,反手掩上门。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案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指尖拂过最上面一卷卷宗,封皮上“仁宗三年·黄河中下游河工账册”几个字,墨迹已有些发灰。

他坐下后,先将自己带来的《河防初辑》摊开,这是他在乡野勘察时手录的民间记载,里面记着仁宗元年黄河决堤时,下游百姓搭救落水孩童的细节,字里行间都是湿冷的绝望。此刻翻开,与眼前这些宫廷秘档并排而放,倒像是两个世界的对话。

起初几日,沈砚之只是按部就班地整理。他将仁宗朝每年的河防拨款、物料采购、工人工钱一一誊录,对比民间记载的决堤时间与灾情,试图找出规律。可越往后翻,眉头皱得越紧——账册上写着“某年某月,拨银五万两修堤”,民间记载却是“同月,堤溃,淹良田千亩”;卷宗里“采买石料三千方”的记录旁,百姓手札里却是“堤身用旧石填之,一冲即垮”。

最让他心惊的是仁宗七年的档案。账册上工人工钱写着“每人每日百文”,可他在民间寻访时,老河工告诉他:“那年修堤,我们干了三个月,最后只拿到三成工钱,工头说‘朝廷只拨了这么多’,谁信呢?”

沈砚之从怀里摸出个小本子,开始逐页核对。他用朱笔在账册上标记:“仁宗三年,账册拨款与实际用料差三成——疑被克扣”“仁宗五年,工头署名与吏部备案不符——疑冒领”“仁宗七年,工钱发放记录与民间口述差七成——确系盘剥”。小本子很快记满了,那些密密麻麻的朱笔字,像一道道血痕,划在光鲜的账册上。

翰林院的日子并不平静。派系倾轧像看不见的蛛网,处处缠绕。有人见他是新科状元,又是寒门出身,便想拉拢他入派,送来的“润笔费”堆在案头,被他原封不动退回;有人看不惯他受陛下青眼,故意在他查阅秘档时使绊子,要么说“此卷需内阁批文”,要么说“库房整修,暂不能取”。

沈砚之不恼,只趁着月色翻越高墙,潜进库房自己找。夜凉如水,他蹲在积尘的书架前,借着灯笼光翻阅卷宗,指尖被纸张边缘割出细口也浑然不觉。找到仁宗十年的河防密档时,他忽然停住——那上面记载着当年黄河决堤后,御史弹劾河工总督的奏折,里面罗列着“虚报工款二十万两”“强征民夫千余人”等罪状,末尾却写着“陛下阅后,批‘此事暂压,以稳朝局’”。

“以稳朝局?”沈砚之低声重复,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他想起民间记载里,那年决堤淹死了三百多人,其中有个叫小石头的少年,本是跟着父亲来修堤的,却再也没能回去。

他将奏折抄录下来,贴在小本子里,旁边写上小石头的故事:“仁宗十年,小石头,年十三,随父修堤,堤溃,父亡,石被卷至下游,为渔户所救,后为河工,誓要查清溃堤真相。”

白日里,他依旧端坐案前,编书、校对、与人虚与委蛇;夜里,他对着那本记满朱笔的小本子,一遍遍琢磨:“仁宗皇帝励精图治,减税、兴农、整吏治,可底下人层层盘剥,把他的良法变成了刮民脂的刀子。他难道不知道吗?还是知道了,却被‘朝局’绊住了脚?”

灯笼里的烛火摇曳,映着他清瘦的侧脸。他忽然抓起笔,在《历代河防志》的序言草稿上写道:“治河如治吏,堤溃,非水之过,人之过也;吏腐,则堤必腐,纵有明君,难挽狂澜。”

写完,他将序言稿纸抚平,与那本朱笔小本子一起锁进木箱。窗外,月光洒在翰林院的琉璃瓦上,冷冷清清,像极了仁宗朝那些被淹没的村庄上空的月色。他知道,这《历代河防志》编完之日,或许就是他与这翰林院分道扬镳之时——有些真相,不能只藏在书里,总得有人喊出来,哪怕声音会被风雨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