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晨心中大喜,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感激神情,立刻转向慧觉,深深一礼:
“求之不得!能与大师同行,我心中……踏实多了!”
他回答得毫不犹豫,无比自然。
清虚子看着薛晨那毫不作伪的欣喜和放松,再看看一旁宝相庄严,身份特殊的慧觉,心中的疑虑,总算是消了。
清虚子早就得知,慧觉从纳界石出来后,确有前往昆仑的计划。他方才故意提出与薛晨同行,就是要试探薛晨的反应。
如果薛晨心中有鬼,定然不愿意与人同行,会找各种理由推脱,拒绝了自己也罢,要是拒绝了慧觉……那便说明纳界石里出了变故。
“看来……真是老夫多虑了。”清虚子心中无声自语。
薛晨……一个被悲伤冲昏头脑、口不择言的莽撞小子罢了。
也是,昆仑与修罗道,能有什么牵扯?多半是那修罗道的小辈在临时起意,想找点乐子罢了。
他脸上重新挂上和煦的笑容,对着慧觉颔首:“慧觉师父愿照拂薛小友,老夫便放心了。小师父佛法精深,定能开解薛小友心中悲苦。” 他仿佛完全忘记了刚才薛晨的“冒犯”,又恢复了那副悲天悯人的长者风范。
一场风波,看似在慧觉的介入下平息。
清虚子没有注意到,在他放下心防之后,薛晨低垂的眼帘下,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一丝喘息。
角落里的妙音,百无聊赖地剔着指甲,嘴角却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带着嘲讽的弧度。
——
朱桃宴的喧嚣终于散去,海市蜃楼的奇景也缓缓消散于海天之间。
最后一批修士驾驭遁光或登上飞舟离去,喧嚣多日的沧溟岛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剩海风呼啸与浪涛拍岸的声音。
沧溟岛主站在空荡荡的东都十二楼最高处,望着天际消失的流光,长长地、毫无形象地伸了个懒腰,揉着眉心嘀咕道:
“呼……可算是都走了。
累死老夫这把老骨头了!天天跟做贼似的,躲着那些老狐狸的眼睛修补那破画。
修补得我神魂都要散架了!比打一架还累!” 他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在清虚子等人面前的慵懒随性,只剩下浓浓的疲惫和一丝如释重负。
纳界石内。
所有“正常”修士被传送出去后,整个秘境仿佛失去了某种平衡的支撑。
天地灵气骤然变得狂暴而混乱。
蛰伏于各重界的凶兽,被这突来的天地剧变和狂暴灵气刺激,不顾一切地冲出巢穴,在崩塌的山峦、断裂的冰原、沸腾的岩浆间亡命奔逃。
整个秘境陷入一片末日般的混乱。
白若月、吕华瑭、云逸风三人,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凶险与狼狈。他们分散在广袤空间的三个不同角落,却面临着同样的景象。
纳界石空间壁垒剧烈震荡,边缘地带已经开始出现黑色裂痕。
裂痕所过之处,山川崩解,大地塌陷,露出下方狂暴混乱的空间乱流。
三人狼狈不堪地在崩塌的落石、狂暴的兽潮、撕裂的空间裂缝间穿梭闪避。
吕华瑭新得的传承剑意还未完全稳固,仓促间挥出几道湛蓝剑气,斩开拦路的凶兽,却被一道乱流擦过手臂,鲜血淋漓。
白若月藏真剑锈迹斑斑,险之又险地避开一头巨兽的践踏,后背却被飞溅的碎石划开数道口子,香火神力剧烈波动。
云逸风脸色更是不好,之前强行对抗空间传送的反噬未愈,此时只能凭借精妙的身法和提前布下的几处应急阵法勉强周旋,青衫多处破损,嘴角血迹未干。
空间的坍塌从四面八方、从所有边缘地带向着纳界石核心的区域疯狂蔓延,所过之处,万物归墟。
就在三人几乎力竭,眼看要被狂暴的兽潮淹没或卷入空间湮灭区域时——
一股温和却浩瀚无边的力量,笼罩了整个即将崩溃的纳界石空间!
空间坍塌的进程被强行凝固!
狂暴的灵气飓风、奔逃的凶兽、喷涌的岩浆……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下一刻,三道身影如同被无形的大手从画布上抹去,消失在原地。
空间扭曲,光影变幻。
下一刻,咸涩的海风扑面而来,脚下是坚实的礁石。
三人脱离了纳界石,出现在了沧溟岛主的身后——正是之前纳界石入口所在的礁石群。
扑通!扑通!扑通!
三人几乎是同时脱力地瘫坐在湿冷的礁石上,剧烈地喘息着。
白若月月白法袍破损,发髻散乱;
吕华瑭手臂伤口深可见骨,脸色因灵力透支而苍白;
云逸风勉强支撑着站立,身形摇晃,青衫血迹斑斑,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三人皆是狼狈不堪,如同刚从地狱爬出。
沧溟岛主转过身,看着三人这副惨状,脸上表情复杂。目光首先就落在了看起来最“体面”但也最让他牙痒痒的云逸风身上。他抱着胳膊,没好气地哼道:
“好小子!老夫不过是想借你的手搅搅局,你倒好!差点把纳界石整个给我掀塌了!你知不知道为了遮掩气息修补那破画有多费劲?!”
云逸风喘息稍定,闻言抬起头,脸上露出惯常的,带着点无辜的温润笑容,对着沧溟岛主恭敬地行了一礼:
“岛主息怒,这说的哪里话?
晚辈也只是察觉到纳界石中有人布局深远,图谋不小。
无奈石内规则特殊,无法与外界传讯示警。
情急之下,只能……嗯,只能出此下策,试图引起岛主注意,未曾想动静大了些,实在是……情非得已。”
“行了行了!少在老夫面前装这副无辜样!”
沧溟岛主不耐烦地摆摆手,一脸“我信你个鬼”的表情,“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这小子,心思比海沟还深。若换了旁人跟老夫说这话,老夫说不定就信了三分。至于你云逸风嘛……借了你的手,你就得顺势做点什么,老夫不与你计较,总归是我算计你在先。”
他重重哼了一声,懒得再跟这小子掰扯,目光转向了旁边沉默调息的白若月和吕华瑭。
白若月正运转月华修复外伤。
吕华瑭则静静打坐调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