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被人重重地拍了几下，头顶是杀气四溢的嗓音，“小子，你命可真大。”
沈非然艰难地偏头，看清了蹲在他身边的，竟是刘建平。
他没忍住咳了一下，狼狈地呛出一口污秽，无力地斜眼看着刘建平，“黄炳荣已经落网，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他倒是不在意自身安危，毕竟前方不到五米就是龙门架，上面布满了摄像头，只要不逼急眼了刘建平，他暂时还是安全的。
刘建平不以为然地嗤了声，“他本来就是要落网的。”
大概是脑子太晕，这句话沈非然反复咀嚼了好几次才反应过来，脸上浮现了少有的惊恐，“接下这单买凶杀人生意的人，是你？！是你牵线黄炳荣和那个人的？”
之前他始终都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找上黄炳荣这种并不适合杀人的人去对付易丞，现在想明白了。
能杀，那他就是能独自扛下所有罪名的老实的刀。
杀不了，那也能按照刘建平的计划锒铛入狱。
只是他们低估了黄炳荣骨子里的善良，没想到他会临门一脚犹豫起来，反而引人怀疑。
所以刘建平并不是帮黄炳荣，而是看他迟疑不定推他一把，顺便盯着他？！
想明白这一点，沈非然只觉得背脊发凉。
他好像高估了刘建平的人性了。
刘建平索性坐在地上，伸手钳住他纤细的脖颈，“要不是你，黄炳荣现在应该被那个富二代或者他的家人弄死才对。”
只是刘建平十分严谨，并不直接承认这单交易，似是故意在保护暗地里的那个人。
事已至此，沈非然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就是死也想死个明白，“你已经对人家老婆霸王硬上弓了，为什么还要人家的命？他哪里对不住你了？”
“人家老婆？”刘建平的眼睛被怒火染红，“她本来应该是我老婆才对！黄炳荣那臭小子趁虚而入！本来陪在萍萍身边的人应该是我！”
火气上头，继而迁怒于沈非然，钳着他脖子的手收紧了几分。
沈非然呛咳了几下，无视呼吸逐渐困难的痛苦露出嘲讽的笑容，“可惜，你输在了心虚上。”
刘建平做贼心虚，害怕邓萍萍记得他身上的某些特征从而暴露，所以想等一段时间再以好男人的形象出现。
却不曾想半路杀出来了个黄炳荣无微不至地守在邓萍萍身边，抢走了他“趁虚而入”的机会。
所以这么些年他都巴不得黄炳荣能够死在路上，尤其是回老家时看见他们恩爱的样子，他就恨不能一刀将黄炳荣揽在邓萍萍腰上的手给剁下来。
“那又怎么样？！反正他这辈子都出不来了，萍萍是我的了！”
刘建平眉眼横生出一股戾气，钳着沈非然的手一使劲，直接将他拖得转了九十度。
脖子上的手改为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车内司机惨烈的死状。
在车内看是一个模样，在车外看又是另一番模样。
血液、碎肉、脑浆沾满了副驾驶的座椅和车顶，就连碎裂的玻璃上也有零星几点肉沫。
画面过于冲击，沈非然没忍住又是一阵干呕，低头瞧了瞧身上衣服，这才发现他的衣服并没有比座椅好多少，相反，他的衣袖上是一大片血肉残留的印记，呈喷射状。
望着上面甚至还夹着白色细小的骨头碎片，沈非然身体抽搐了下，将今天吃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
刘建平骂了句将他往后一扔，起身抬脚踩着他的脑袋，迫使他一直看着车里，“小伙子，你要永远记住他死得有多惨，因为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多管闲事查到黄炳荣的头上，还把驾驶证上的名字告诉萍萍，他就不会死。
他死成这样，都是因为你。”
最后一句话分量之重，砸的沈非然脑袋一阵空白。
如果不是他，司机就不会死于非命。
可是，他又怎么会放过罪魁祸首？
他费劲地把一直握在掌心里的手机挪到耳旁，按下外放，同时摸索到了一块车子掉落下来的铁皮，“警察同志，你们都听到了吧？录音了吗？”
手机里是一道十分甜美的女警声音，“先生，我们每一通通话都会录音留存，目前最重要的是您要尽量保证自己，我们已经已锁定您手机的定位，调动了离您最近的警力赶往现场。”
“哔卟——哔卟——哔卟——”
女警的话刚说完，警车刺耳的鸣笛就响了起来。
刘建平脸上不复刚才的阴狠，明显慌乱起来，“你竟敢阴我？！”
沈非然忽然抬手抓住刘建平踩在自己脸上的脚，偏头看着刘建平，“你还没习惯吗？说来还是要感谢你的自投罗网，下辈子在狱中好好向黄炳荣赎罪吧！”
话落他猛吸口气，利落地抬手用铁皮在刘建平脚踝上狠狠一划——
腥臭的血液滴落在沈非然睫毛上。
他本来只是觉得自己在劫难逃，想着也许刘建平大概率会下车检查他死没死透，兴许能够捕捉到一些证据。
却意外收获邓萍萍一案的重要证据。
刘建平这辈子也别想出来了。
“啊！！！”
刘建平吃疼，沈非然趁他脚上松动的瞬间往后一缩，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尽可能远离刘建平。
耳朵贴在地上，他很清晰地听见车辆停下的声音，以及一连串皮鞋踏在地面的声音。
“举起手来！别动！别动！给我停下！再动我开枪了！”
“砰——”
子弹飞出的瞬间沈非然耳膜震得嗡嗡直响，随后他听见刘建平跌坐在他不远处的声音。
再滚了一圈，正好看看刘建平右小腿潺潺流血、倚靠在货车轮胎前的画面。
刘建平的手中是一把匕首。
这是要和他同归于尽？
“先生，你还好吗？”
有警察扶沈非然坐了起来，这一坐沈非然只觉天旋地转，连忙摆手，“别、别……我晕……”
警察立刻蹲下身让他依靠，顺便递给他一瓶水。
沈非然漱了漱口，看着刘建平被戴上手铐，满脸不甘地走了过来。
他以为刘建平会骂上几句，可人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却突然笑了。
被押上警车之前，刘建平对沈非然说了最后一句话，“别得意，他们早就在A市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哈哈哈……”
他们？
沈非然还想问什么，可晕眩感越来越重，最终他两眼一黑，失去意识前，他好像看见前车司机从车里走了下来，叉着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