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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心绪不宁

亿万道霞光如天神执笔,将层云染作瑰丽的绛紫与流金。

不周山巅,九天玄黄气似挣脱了亘古的束缚,化作咆哮的洪流奔腾席卷,最终在苍穹之极凝成巨大的功德金云漩涡。

那漩涡缓缓旋转,每一次搅动都牵引着洪荒的根本法则。龙凤虚影自云层深处交缠显化,长吟声清越穿云,荡涤山河;百里沃野,金莲应声破土,花瓣次第绽开时发出玉石相击般的清鸣,天道篆文“创造”与“新生”如璀璨星辰,一枚接一枚烙刻于虚空,将规则的力量昭示万灵。

女娲娘娘静立其间,绿色裙裾无风自动,流转着七彩霞光,怀中息壤已炽热如熔岩翻滚,额前那枚混沌道印更是光芒万丈,灼灼如旭日东升——这成圣的浩瀚异象,引得洪荒万物心生感应,无不伏首战栗!

陈安正小心翼翼地将新捏的泥人插在萝卜苗旁的土地上,嘴角还挂着一丝满足的笑意。骤然间,脚下大地发出沉闷的轰鸣,剧烈震颤起来!

金莲破土而出的那一记清响,于他耳中却不啻于一道贯脑惊雷!“啵”的一声,直震得他神魂摇曳,眼前发黑,身形不受控制地踉跄几步,重重跌坐在泥地里。

篱笆边那株老柳的枝条如同被无形的鞭子疯狂抽打,带着尖啸掠过空气,一记火辣辣的抽击在他脸颊上留下清晰的红痕。

更可怕的是那自苍穹垂落的玄黄威压,宛如整个天穹化作无形山岳,轰然砸落!

陈安只觉喉头一甜,腥气上涌,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巨手死死攥住,狠狠揉捏。冷汗瞬间沁出,将他那件粗布衣衫浸得透湿,紧紧贴在颤抖的皮肤上。

“是地龙翻身……还是,这天真的要塌了?!”无边的恐惧攫住了他,只能蜷缩在菜畦的角落里,十指死死抠进冰冷的泥地,指甲翻裂、渗出血丝,却浑然感觉不到疼痛。

昔日被视为庇护所的小院,此刻却充满了诡异的敌意。

安全区的淡银色屏障以前所未有的强度亮起,光芒刺目。

但那层曾给予他温暖庇护的光膜,此刻却变得冰冷刺骨,仿佛无数细密的冰针,顺着毛孔扎入他的神魂深处。

院中那只盛水的陶瓮“嗡嗡”剧颤,瓮沿铭刻的混沌纹路亮如烧红的烙铁,瓮中井水竟无缘无故地沸腾起来,咕嘟作响,白汽蒸腾!

园中的作物更显诡异:萝卜缨上的霜纹凝结成锐利的冰刃,反射着寒光;白菜叶脉间的金丝如针芒根根倒竖;

就连篱笆旁的荆棘藤蔓也似毒蛇般活了过来,扭曲着,绞缠着,尖锐的木刺不约而同地指向蜷缩在地的陈安咽喉!

“连……连我种的菜地都要吃人了吗?!”无边的荒谬与恐惧让他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其他,连滚带爬地扑向那座唯一的石屋,身后柳枝抽打空气的噼啪声,在他听来犹如厉鬼追魂的尖啸!

“砰!”

陈安用尽最后力气撞上厚重的木门,手忙脚乱地插死门闩,仿佛要将整个可怕的世界隔绝在外。他最终蜷缩进灶台冰冷的角落里,抱紧双膝,身体仍不受控制地颤抖。

石屋有效地隔绝了外间绝大部分的天光,唯有灶膛里尚未熄灭的余烬,散发着一点猩红如血的光晕。然而,功德金云运转的沉闷轰鸣,依旧能穿透厚厚的石墙,震得梁上积年的灰尘簌簌落下,如雨般洒满他的肩头。

极度的惊恐引动了混乱的记忆碎片:眼前浮现菜畦里那些疯长的银霜萝卜,它们扭曲着化作狰狞的妖兽獠牙;窗外柳枝狂舞的虚影,与脑海中闪过的巫妖战场腥风血雨重叠交织;

最终,一切定格为女娲额前那枚蕴含无上伟力的混沌道印,它如同洪荒巨目,冰冷、漠然,高高在上地俯瞰着他这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这个世界……这个可怕的世界,终究……终究还是要吞了我啊!”牙齿咯咯打颤,喉间挤出破碎的、带着哭腔的呜咽,充满了绝望。

就在心神几近崩溃的边缘,他的指尖无意中触到了灶边一卷以兽皮包裹的物体。是那卷《道德经》残卷!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哆嗦着将其扯出,紧紧搂在怀里。

摊开残卷时,掌心被泥土和碎石划开的裂口渗出鲜血,殷红的血珠滚落,恰好滴在“道法自然”四个古拙的字迹上,缓缓洇开一团刺目的暗斑。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帛书上的字句,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用嘶哑、颤抖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艰难诵读:“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

反复的诵读声中,那熟悉的、来自故土的智慧仿佛带着奇异的魔力,让他狂跳的心脏渐渐平复,急促的呼吸也慢慢顺畅。似乎连石屋的震颤都随之减弱了些许。灶灰里最后一点余烬明灭不定,映亮了他苍白脸上那纵横交错的、混合着血污、汗水与泪水的痕迹。

当夜幕终于彻底吞噬了天际最后一丝光亮,洪荒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但这寂静,反而更加令人不安。

陈安抱膝缩在冰冷的草铺上,不敢合眼。

窗外每一次最细微的虫鸣,在他耳中都像是潜伏妖兽的低吼;柳枝偶尔拂过窗棂的沙沙声,也变得如同圣人冰冷的叩门声,每一次响起都让他心惊肉跳。

在浓稠的黑暗里,他摸黑行动,将那只曾视为宝贝、此刻却显得无比诡异的陶瓮砸成碎片,深深埋入院落最远的角落;又将那些显现异象的萝卜、白菜一棵棵连根拔起,断口处残留的银霜与金纹,在微光下依旧如毒蛇吐信般闪烁着不祥的光芒。

“种菜……制陶……”他借着从窗隙透入的微弱月光,盯着自己沾满泥土和血污的双手,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笑,“原来……原来我以为的求生之道,都不过是催命的符咒!”

当黎明的第一缕晨光终于刺破窗隙,精疲力尽的陈安才蜷在墙角,沉沉睡去。

那卷兽皮残卷滑落手边,“道法自然”四字上,昨夜滴落的血渍已然凝固成深紫色的硬痂。

院外,曾绚烂绽放的金莲早已凋零成泥,浩荡的玄黄气也散于无形。

唯有在他不安的睡梦中,女娲额前那枚混沌道印,依旧高悬如利剑,

散发着彻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