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再临不周山
万道霞光如天河倾泻，缓缓漫过凤栖山的每一处峰峦。
女娲静立于万丈云台之巅，周身道韵与天地交感，绿色的罗裙裙摆上，那些由星辰本源凝结的星屑，随着她悠长的呼吸明明灭灭，仿佛在演绎着宇宙的生息。
怀中珍藏的九天息壤，此刻滚烫如地心熔岩，隔着锦囊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生机；
悬于腰间的青皮葫芦微微开启，袋中那取自混沌边缘的柳枝上，露珠浑圆，内里凝练着一丝开天辟地时的清光，正与息壤的躁动隐隐呼应；
而那只曾定天地姻缘的红绣球，其上交织的金线不知何时已绷得笔直，如满月弓弦，坚定不移地指向不周山的方向——那里，是她窥见的成圣契机所在。
机缘近在咫尺，女娲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巨力笼罩四周，让她这般准圣巅峰的存在，亦觉寸步难行。
盛纳九天息壤的锦囊不再平静，内里传来沉闷如心跳的搏动，锦囊表面剧烈震颤，仿佛有无数微小的生命在其中奔涌冲撞。
这源自混沌的神土，似乎极度渴求着那柳枝上携带的、近乎本源的混沌道韵。它的每一次搏动。
都深深牵动着女娲与之心脉相连的道基，那横亘在准圣与混元圣人之间的坚固壁垒，竟因此传来隐隐的、几欲裂开的刺痛。
腰间红绣球光华流转不定，七色丝线时而璀璨如虹，时而黯淡如尘。
尤其那球心一点赤芒，竟如充血的眼眸般急促闪烁。
当女娲凝聚心神，试图以绣球无上妙法推演山下那座小院的根脚时，“啪”的一声轻响，三根维系卦象的核心丝线毫无征兆地齐齐崩断！
一股阴寒刺骨的反噬之力如冰锥般直刺女娲识海，在她心神中映照出一幅清晰画面：那个名为陈安的男子，并非显露什么高深气象，反而是蜷缩在灶角，面带凡俗生灵最本能的惊惶！
“若他真是混沌中显化的圣人，万法不侵，因果不沾，又怎会畏惧我这尚未圆满的成圣异象？”
女娲眸光锐利如电，指尖因用力而深深掐入白玉般的掌心，一缕蕴含着磅礴造化之力的金色圣血渗出，悄然融入怀中息壤的古老纹路之中，“莫非……从一开始，我便看走了眼？”
一旁，伏羲玄色衣袍垂落，如夜云铺展。
他身前虚空之中，先天八卦盘的虚影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推演天机：
当推演之力聚焦于那小院所在方位时，代表“天”的乾卦金纹竟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道纹寸寸龟裂！
卦象显化“亢龙有悔”之兆，预示事物发展至顶峰，反而要警惕衰败之危。
大地脉络的轨迹在小院外围扭曲、断裂，最终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深渊虚影。
代表“地”的坤卦虚影刚刚触及，便如泥牛入海，瞬间陷落，湮灭无声，仿佛那里是吞噬一切的地脉禁区。
离卦化作熊熊赤焰，携焚尽虚空之势扑向院门，然而触及那看似寻常的柴扉屏障刹那，赤焰竟以更凶猛的势头倒卷而回！
烈焰反噬，瞬间将卦盘虚影的一角焚为虚无，只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那痕迹扭曲，隐隐凝成一个以天道之力书写的、触目惊心的血篆——“不可为”！“天机混沌不明，凶吉参半，祸福难料。”
伏羲袖袍之上沾染点点血迹，面色苍白如纸，气息微乱，“此时行造人成圣之举，恐遭莫测反噬！”
女娲默然，纤细手掌轻轻抚过怀中愈发滚烫、似要挣脱束缚的九天息壤，她的目光穿过云霭，落向那不周山脚，眸中最后一丝迟疑尽去，转而如淬炼过的寒星，坚定而璀璨：
“万般因果，皆系于此。成圣之机，亦在此一搏！纵前方是龙潭虎穴，是莫测深渊，今日也要探个分明！”
决议既下，两道身影再无犹豫，化作惊世长虹贯空而去。
脚下霞光自动汇聚，铺就万里金光长阶，直通不周山脚。洪荒各地，诸多大能心生感应，纷纷将目光投向此地。
女娲足下自有金凤虚影相随，啼鸣清越，其所过之处，枯木逢春抽新芽，荒芜大地涌出甘泉。
怀中息壤的清辉再也压制不住，一道混沌光华冲霄而起，竟引得周天星斗之光为之黯然一瞬。
伏羲玄衣鼓荡，如垂天之云，袖摆间先天八卦符文流转不息，形成无形力场，一切罡风煞气靠近，皆被化为清灵露珠滴落。
他手中那柄象征智慧与推演的玉如意，此刻三宝光华内敛至极，深沉如渊，将所有天机推演之力尽数封存于内，不再外泄分毫。
瞬息之间，二人已至不周山脚一座孤峰之巅，收敛起所有磅礴气息，凝神望向下方。
千丈之外，那座引发无数异象的小院静静矗立。
院中炊烟袅袅，透着几分凡俗的宁静。只见陈安正蹲在小小的菜畦边，赤着双足踩在湿润的泥土里，手指笨拙地修补着被山中荆棘划破的简陋篱笆。
篱笆上，那根元始天尊所赠的柳枝依旧翠绿，系着的玉符随风轻轻旋转，洒下的流光偶尔扫过陈安沾着新鲜泥土的脚踝，平凡得不能再平凡。
“此番捏土造人，证道混元，成败吉凶，或许皆系于此院，系于此人……”女娲广袖之中，红绣球上那根绷直的因果金线再次发出细微的颤鸣，坚定不移地遥指着那道在菜畦间弯腰劳作的背影。
无形无质，却牵动整个洪荒世界命运的天道因果之线，在这一刻，于此地悄然绷紧，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临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