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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无形的压力

焦土在脚下龟裂,陈安赤足踩过的地方腾起细弱的白烟。

他未着鞋履的足踝沾着星点血渍——许是方才穿过安全区屏障时被灼伤的,粗布短打的下摆扫过脚面,布料上还凝着未干的汗碱,随着他微不可察的颤抖轻轻晃动。

篱笆外的天地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妖皇帝俊足踏的金莲虚影本是流转着混沌气的七瓣莲台,此刻却如坠冰窟,每一片花瓣都爬满蛛网般的裂痕,金芒顺着裂纹簌簌剥落,坠在他玄色帝袍上,烫出细小的焦洞。

东皇太一悬于左首的混沌钟悬浮半空,钟壁上流转的星辰图录突然凝滞,那些原本该如活物般游走的星子全数僵成暗金色的浮雕,连带着他冠冕上的日轮都黯了几分光晕。

更远处,十二祖巫的法相各显威能:帝江的骨翼收拢如铁翼垂天,翅骨上的幽蓝冥火明灭不定;共工的蟒尾重重拍击地面,却只震得岩层裂开蛛网纹,尾端鳞片间渗出的血珠尚未坠地便被灼成青烟,将脚下的黑岩烧出蜂窝似的小孔。

三百妖神伏在焦土上,鳞甲与骨甲摩擦出细碎的声响,连呼吸都凝在喉间;十二祖巫虽未跪伏,却个个脊背绷直如弦,周身气血翻涌如沸鼎,连眼底的神光都被压得收敛了锋芒。

这方天地间的杀意太浓了。自巫妖大战后沉寂万载的血煞气,此刻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攥成一团,冻成了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冰棱。

可陈安分明只是个凡人。

妖皇帝俊的识海最先炸开轰鸣。当他与陈安的目光相撞的刹那,混沌星云在神魂深处轰然爆裂,无数金色符文如暴雨倾盆——那是河图洛书自鸿蒙初判便铭刻在他神魂中的守护灵纹,此刻却像脆弱的瓷片般寸寸崩裂,蛛网似的裂痕爬满整个识海。

更痛的是,有细碎的金莲瓣刺穿神魂壁垒,每一片都带着焚魂的灼意,逼得他喉间溢出一声闷哼,下颌骨绷得死紧,玄袍上用金线绣的云纹无风自动,竟是被他体内翻涌的气血震得猎猎作响。

“这……这是圣威?”帝俊眼底闪过一丝骇然,却又迅速压下。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里没有刻意释放的威压,甚至没有半分杀意,可偏生比他当年硬抗十二祖巫围攻时的杀劫更让人喘不过气。

祖巫之中,共工的反应最是剧烈。他盘坐在火山口旁,虬结的筋肉因紧绷而暴起,肩头那道被天罚劈出的旧伤突然裂开,鲜血顺着锁骨淌进胸甲。

陈安那一眼扫来,在他感知中竟化作盘古开天斧的虚影——不是记忆里的残像,是带着混沌气的真斧!斧刃未落,他引以为傲的地火岩浆便先一步沸腾,凝成匹练的火浪“滋啦”一声蒸发殆尽,连半点火星都没剩下。尾端的血珠喷得更急了,落在焦土上滋滋作响,竟腐蚀出深褐色的痕迹。

“不可能……”共工喉结滚动,眼底泛起血丝。他分明看见陈安只是抬了抬眼皮,连指尖都没动一下。

万灵伏拜的景象更显诡谲。九婴九颗头颅齐齐扎进焦土,腥热的妖血渗入岩缝,竟在地面凝出“敬畏”二字的血篆,字迹扭曲如活物,每道笔画都在微微抽搐;

后土素手轻扬,本想引动黄泉冰链探探虚实,可冰链刚离地面便寸寸湮灭,浊浪倒卷着没入她身后若隐若现的盘古殿虚影,惊得她广袖下的指尖都在发颤。

其余大妖大巫虽未如此夸张,却也个个额头抵着焦土,连大气都不敢出——他们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仿佛稍有异动,那道目光便会化作实质的刀斧。

山风忽然转了方向。

陈安却浑然未觉自己正被千万道目光灼烧。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节因用力蜷缩而泛白,指甲缝里渗着血丝,混着焦土的灰烬,在掌心拖出一道暗红的痕迹。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不明白这些人为何如此惧怕——他自己清楚,方才不过是因见惯了生死,下意识皱了下眉。

可众人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帝俊望着他赤足碾过焦土的模样,冷汗浸透的中衣贴在背上,勾勒出少年人单薄的脊骨。那截脊背绷得笔直,像极了传说中撑天的不周山。有人低呼:“是天地脊梁!”

共工盯着他喉结滚动的弧度,干涩的吞咽声被风送到耳中,在他耳中被脑补成“天道箴言”的前奏。他想起古籍里记载的圣人降世,必有清音示警,此刻陈安这声喉动,倒像是天地在开口。

最离谱的是帝江。他以骨翅遮住半张脸,透过翅骨的缝隙观察陈安——粗布短打洗得发白,裤脚沾着泥点,冷汗顺着下颌滴进领口。可在帝江的感知里,那滴冷汗坠落的轨迹竟与不周山巅的晨露重合,连带着少年的身影都模糊成了盘古殿的虚影。

“噗通”“噗通”。

陆续有大妖撑不住跪了下去。他们的膝盖砸在焦土上,震起细小的烟尘,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后土望着陈安足边的宿露,那滴本该落在柳枝上的露水不知何时坠了地,“嗒”的一声轻响,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这一声,让所有伏拜的身影又低了几分。

陈安仍站在原地,茫然地感受着四面八方涌来的压迫。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冷汗顺着脊背滑进腰带,把粗布浸得冰凉。可越这样,众人的脑补便越是疯狂——他们看见少年紧绷的下颚线,便以为是圣人强压怒火;看见他微微发颤的指尖,便认定是天道在克制威能。

山风卷过柳梢,金纹在叶尖流转。

那滴宿露坠地的余音还未消散,新的露水又开始凝结。

众修的头颅垂得更低了。

额前的冷汗砸入焦土,蒸起腥涩的雾。

而雾中,陈安的身影愈发模糊。他们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得见那截绷直的脊梁,那只沾着血与土的手,和那双始终平静的眼睛。

那是凡人之躯,却背负着比圣人更沉重的,无形的压力。